叶舟遥又瞥了秦司岩一眼,总觉得自已好像从他话里隐约听出了一点类似于羡慕的情绪,但见秦司岩面色如常,便没多作深究,只当是自已想多了,高高兴兴拉着他去一旁的早点摊子吃馄饨。
第184章 放榜
几天之后,贡院外的朱墙上终于贴出了考生们期待已久的皇榜,因朝堂刚革职不少官员,今年录取的人数有些偏多,考生们个个激动不已,人头攒动挤来挤去,在皇榜上紧张地寻找着自已的名字。
放榜之后,贡院外便会多出许多疯子来,中榜的考生不是边哭边笑,就是仰天大吼,做出一系列癫狂举动,而落榜考生有的黯然神伤,有的则以头抢地,亦或抱着大树放声嚎哭,场面格外滑稽。
百姓见怪不怪,只是看见那些哭得十分悲戚的落榜考生时,投去的目光难免变得同情。
对于家境一般的学子来说,春闱便是他们改变自已人生的唯一途径,背负着这样的压力与动力,满怀壮志,到头来却扑了一场空,再如何温文尔雅的书生,也会变作癫狂不已的疯子。
比起高兴得落泪的苏砚,席承章则要沉稳许多,似乎觉得自已中榜是必然之事,并无多大意外。
苏砚家境贫寒,自幼丧父,全靠老母赚取银两,省吃俭用给他买了不少书,乡亲们也多有照拂,时常帮忙种地收割,后来得了进国子监的入学资格,离乡之时,乡亲们又给盘缠又赠衣衫,个个对他寄予厚望,此番倘若落第,苏砚觉得自已八成会找个河跳了。
好在少年辛苦终成事,苏砚瞧着他在榜上的名字,禁不住豪情万丈,感觉能当场吟诗三百首。
席承章见他如此喜不自胜,笑着拍拍他肩膀,道了句“恭喜”,忽又垂了眸,似在叹气。
苏砚不明所以:“席兄榜上有名,为何瞧着不太高兴?”
席承章情绪有些复杂:“并非不高兴,只是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苏砚问:“何出此言?”
席承章看了眼那些失魂落魄的落榜考生,又瞧向那群围在一起,眉飞色舞互相道喜的考生,叹气道:
“京中一直不太平,官场之上人人自危,此番高中,看似前程无量,可官场生死瞬息万变,也不知当了官是福还是祸。”
苏砚听罢,忽生感慨,不禁想起之前枉死的詹菱湘和那五个被害的学子,神色露出几分哀伤,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在下一瞬却又释然,拍了拍席承章的肩膀,轻声道:
“我先前也如席兄这般想,险些抛弃前程,回乡种地,只图个安稳度日,可小侯爷说,若是那些个书生皆像我这般畏畏缩缩,不敢入仕,官场上那群谋财谋权的贪官,便无人来清理。”
苏砚眼底染光,又觉那股豪情万丈重新涌回了心头:“成功之路无他,凡事应全力以赴,不可存沽名钓誉之心,我十年寒窗,并非只求个榜上功名,回乡光宗耀祖,我还想当个励精图治的好官,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一番话掷地有声,听起来确实挺正义凛然,席承章眼底蕴着讥诮的冷意,似是觉得对方大言不惭,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一介寒门书呆子,以为自已能在官场上苟活很久吗?说不定才当几天的官,就被人连骨灰都扬了。
念在同窗一场的份上,席承章再次好言提醒官场的险恶,希望他能知难而退,识趣离京。
苏砚只当他是为自已的性命着想,心领了这份好意,义正言辞地表明自已绝不会放弃功名离开,目光炯炯,充满着对未来一展鸿鹄大志的期待。
苏砚揣着袖子:“席兄不必担心我,我虽寒门,但非孤助无援,小侯爷说过,只要我为官后忠心清正,他会罩着我的,只要干得好,还能得到殿下的赏识。”
席承章听着对方一口一个“小侯爷”,不知是在显摆自已有大靠山,还是察觉出了什么,故意警告他——我有靠山,你动不得。
席承章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假笑,小心试探:“你与沈小侯爷,关系很好?平日里好像未见你们有何交集。”
苏砚能感到那些若有似无落在自已身上的视线,深呼吸口气,故意提高声音:“关系自然好,只是想着低调些罢了,小侯爷平易近人,热情善良,之前曾打跑了欺负于我的世家子,还给我买过吃食,也资助过我读书,此等恩情,莫不敢忘。”
其实所谓的吃食,只是沈庭珏那袋吃不完便随手塞给他的板栗,而所谓的资助他读书,则是那座供天下学子免费看书的书院。
在京中见惯了人间险恶,苏砚愈发知晓无权无钱的辛酸无力,与其一心当个清贵迂腐的人物,不如傍上个靠山,才好出头之日,此番利用小侯爷的名头,相信他那么善良的人,应当不会怪罪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