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李拭去他眼角的湿痕,合上诗集: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嗯?这么快就打完了?”
“大约是打错的,”萩原千速收起手机,看着对面在咖啡店里都不肯摘墨镜的青年,“阵平,伊达君说你最近状态不太好。”
“……班长是爱操心的男妈妈么。”松田阵平吐槽,“我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做了几个怪梦。”
“一直梦到研二不算没事,”萩原千速是个交警,她见过太多惨烈的交通事故现场,如今也已经从弟弟牺牲的悲恸中振作起来,也希望对面自己看着长大的松田阵平也能早日摆脱研二死亡的阴影,“所以,最近梦到的是什么?”
松田阵平不情不愿地说了——这听起来怎么都像自己对好友的亵渎。
萩原千速却笑了:“我不信宗教,但也算不上无神论者,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存在,说不定这些梦就是他看你把自己绷太紧了,跟你开的玩笑。”
松田阵平抬头看那双含着希冀、怀念与悲伤的眼睛,移开了视线,早在选择成为拆弹警察时他们就都有觉悟,可是分别来得太早太早。
一天的营业结束,柚李捏了捏厚厚的钱包,决定去一趟银行,倒不是钱太多怕人抢——虽然这也是原因之一,主要她统一定价,不管占卜老公有无出轨偷腥还是测算寻回失物,统统一口价,这就导致了柚李钱包里全都是千元纸币零钱,甚至还有一把500钢镚,为了减轻钱包和自己的负担,也为了防止被误解为钱包鼓鼓的肥羊遭贼惦记,存银行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半小时后,抱头蹲在银行里的柚李简直想给自己一耳光。
算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都是这个犯罪率不正常的世界的错。
旁人都没有,单她有,可知这穿越不是什么好东西。
银行劫匪只有一个人,但这家银行也小,劫匪往门口一杵,举着手.枪威胁一轮,从安保到客人全都跪了,柚李无疑是其中反应最快跪得最丝滑的一个,也因此抢到了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没有成为被枪指着的工具人,倒霉的大堂经理被迫拎着袋子向防弹玻璃后的同事要钱时妆都哭花了。
柚李很同情她,毕竟以她这样外行人的眼光进行常规观察,劫匪手里那把枪的确挺逼真的。
逼真,意思是本质上还是假的。
再观察一圈,基本确定顾客中没人是劫匪同伙,柚李放下心来,安心等着这场抢劫结束——倒也不能全怪柚李对发生在身边的违法犯罪漠不关心,算上商店街和便利店的两次,这都是她亲身经历的第三次抢劫了,一而再再而三实在是麻了,而且今天抢银行这位老哥为了隐瞒手里的枪是个西贝货,大概率不会贸然掏刀子伤人,他们这些人质大体上是安全的。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
啧。
柚李从蹲改坐又换了两三次坐姿,心中对劫匪被激怒伤人的担忧随着时间一点点转化为不耐烦,人有三急,离她不远处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小男孩已经尿裤子了,柚李越发焦躁起来。
“安心,劫匪手里的枪应该是假的。”大约是看出她的焦躁,蹲在她身边的墨镜卷发男安抚道。
“我不是担心这个,”柚李皱眉,说出了自己不爽的原因,“我出门的时候把猫关在了卧室里,一直不回去它尿床上就麻烦了。”
前几天她换到了榻榻米包间,没有椅子,直接睡在榻榻米上——也就是说!如果猫憋不住尿了!就等于直接尿在床上!而她可是违规把猫带进房间的,被罚款还是次要的,万一上了网吧黑名单,不让入住就麻烦了,她现在可住不起允许带宠物的正规宾馆。
松田阵平完全没想到她担心的事竟然是这个,不禁侧目,该说这姑娘胆大还是心大呢?
在谈判专家的劝说和劫匪亲友电话现场连线的拉扯下,时间又过去了半小时,情况没有任何变化,劫匪依旧不肯放人,警方也不肯提供逃跑车辆,劫匪不愿暴露手.枪是假货,并没有过激举动,警方害怕无法保证所有人质安全,也暂时没有搞突袭,情况就这么尬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柚李实在是憋不住了——倒不是膀胱压力,而是薛定谔的猫尿实在是折磨人的精神,而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即将走到8点的时钟。
8点!超市打折时间!如果不赶快结束这场闹剧一般的银行劫案,她就赶不上今天的超市打折了!那是决定了她今晚和明早吃什么的时间!
8点、猫尿、8点、猫尿……柚李双手十指交握,两支拇指不断交替摩擦着另一支拇指的指甲,口中碎碎念着,焦虑度不断拉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