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红玉白了葛氏一眼,心道:你也就是命好,遇到了我这样的好婆婆,不然就凭你这腻腻歪歪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磋磨呢。

何红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以为我到现在都没给菲儿定下,是为了什么?不就想着晏哥儿若是能考中秀才,菲儿的婚事能再往上挑一挑嘛。”

葛氏其实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也不擅长交际往来,因此女儿的婚事,她除了干着急之外,就只能求着婆婆帮忙。

她有些急切道:“娘,您看菲儿翻过年坎儿就十七了,这婚事可拖不得了,再要重新相看,可就得抓紧了。”

何红玉闻言又是好一阵无语道:“你自己的亲闺女,竟事事都指望我?!”

葛氏瞬间红了眼,自怨自艾道:“儿媳是从山坳里嫁出来的,娘家在那穷乡僻壤,又有谁瞧得上我,在村子里也没几个说得上话的人,我倒是想给菲儿寻一门富贵美满的亲事……”

眼看葛氏又要落泪,何红玉深吸了一口气,连忙打断道:“行了,行了!你打住,赶紧打住!菲儿的婚事,我明儿就出门去托人打听,美满得看她自个的造化,富贵我就尽量找吧。”

何红玉真的是怕了这对母女了,原还想着既然大孙子对秋试很有把握,要不就等秋试结束后,再给大孙女相看,反正也不差那两个月的时间,可如今看来,还先慢慢挑着吧。

*

顾清晏带着自家弟弟,又在晨曦微明的时候,到了蔡府大门外,开门的还是王伯。

顾清晏没进去,只伸手理了理顾猫儿的衣襟,正了正他的冠帽,随意叮嘱道:“不管考教结果如何,你今日都要赖在这里,往日功课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全都可以拿出来请教蔡公,嘴巴要讨巧一点,行事要乖觉一些,记住了吗?”

顾猫儿挺了挺胸膛,坦然道:“记住了,身为读书人,求知问学的时候,该厚脸皮,就得要厚脸皮,哥,你放心吧,我一定能赖到傍晚的时候祖父来接我。”

王伯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随后又笑得肩膀直抖。

顾清晏轻咳一声,将顾猫儿托付给了王伯之后,便直接去了码头,跟凌绝顶汇合去了。

青石河堤旁,泊着一只乌篷航船,凌绝顶已经付过了两人的船资,占好了两个船头处的位置。

顾清晏手里拎着一个青皮儿包袱,穿着一身淡青色书生长袍,峨冠博带,郎郎书生气,偏又生得俊俏如桃花,当真如画中的仙君一般,引得同船的旅客目不转睛,直到人都坐下了,还望着那挺拔修长的背影,窃窃私语。

乌篷船顺水而下,沿途淡黄色的稻田连成片,三五只打草谷的麻雀在空中盘旋,却又忌惮着田间的嶙峋古怪的枯枝草人,迟迟不敢落地。

凌绝顶习惯了自家师弟的独领风骚,因此见怪不怪,只压低了声音,却又语气兴奋地跟自家师弟分享着他昨日的战绩。

以他祖父和那姨太太的性子,必然不会看着自家宝贝孙子,白挨一顿打!

凌绝顶不屑道:“大半夜的,哭天喊地闹到了祠堂里,还请了族老出面,想要将我们一家人给除族了,呵,当真是眼睛和鼻子隔了两丈远,好大个脸!”

“当初他自个在外边逍遥,险些牵连宗族不说,那几年天灾,族里有人生病遭难,或者没粮挨饿,可都是我祖母出面帮衬的,就凭这几分恩情,族人必然也不会站在我祖父那边!”

“再者说了,不是我自夸!十七岁就考中了院试第二的秀才公,眼看着前程无限,族人没道理会为了替那个草包出头,而得罪我!”

凌绝顶想到昨夜的场景,又幸灾乐祸道:“我祖父无能狂怒了半天,最后还怨怪上了众位族老,可惜却被我三太叔公给怼得险些吐血。”

顾清晏十分好奇,催促道:“老太公怎么怼他了,展开来说说!”

凌绝顶学着凌家三太叔公的模样,捋着不存在的胡须,半眯着眼,慢条斯理道:“凌冠英目无长辈,贪花好色,又狭隘狠毒,顶哥儿不计较长辈恩怨,愿意尽心尽力指点他,实乃豁达大度,怎么还有人这般不知道好歹?!”

凌绝顶好不得意道:“可不就是不知道好歹嘛,就算说破了天去,我也是在尽心尽力地指点堂弟,就他这么个畜生,不打,他能改吗?!”

帮忙出招的顾清晏大为赞同,确实,打是亲,这是为他好!

凌绝顶得意完,又感叹道:“如今想来,师父当年说的其实也没错,只有自身强大,站得足够高,才不会轻易受人欺辱。”

这话当然没错,但也不绝对,不过顾清晏也不是杠精,自然不会时时事事都去挑刺,只打心里替自家师兄以及师兄的家人们高兴,可算是从粪坑苦海里熬出来了,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