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奉拿袖子挡着脸,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附和道:“就是,歹毒,委实歹毒!自己丢丑就算了,还要拽着我等一起遭殃!”
徐伯唯大呼冤枉:“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自己难道就没丢丑吗?!”
冯绶从路边攥了一个雪球,指着徐伯唯义愤填膺道:“这厮还敢狡辩,揍他!”
说完便将手里的雪球砸在了徐伯唯身上。
顾清晏和苏玠等人也不客气,笑着闹着,捧着雪就往徐伯唯身上招呼,没一会儿功夫就直接将人给埋了。
路边行人也都笑着看热闹,倒是将狼狈摔倒之事给揭了过去。
严泊帆没参加“埋人”行动,背着手十分矜持地站在旁边,心里十分茫然,总觉得自己不够粗鲁,所以才跟这群野人格格不入!
小太子殿下踮着脚鼓掌道:“有意思,实在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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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晏祖上不过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耕读之家,自高祖父顾衍之中了进士后,才真正兴旺起来。
后来高祖父顾衍之惨遭诬陷,世家显贵合力逼迫之下,毅宗皇帝也不敢不妥协,赐了赤胆忠肝的臣子一杯鸠酒,并将其子孙尽数流放,顾衍之发妻和儿媳迫于形势危难,同样也只能无奈和离。
京城顾氏趋利避害,落井下石,早在顾衍之入狱之时,便将其一支彻底除族,就连尸骨也入不得祖坟。
高祖父被害后,高祖母亲自为其收敛尸骨,又眼睁睁看着儿孙远离,心神悲怆之下,没多久也跟着走了,与高祖父合葬在了娘家的一处山坡下。
老一辈的恩恩怨怨,顾清晏虽不必全揽在身上,但也无法完全置身事外,他原本打算等会试过后,再去高祖父和高祖母坟前祭拜,如今却不得不提前去看看,免得高祖父和高祖母的坟墓真叫人给挖了。
顾清晏的高祖母姓谢,娘家就在盛京城五十里外的阖县谢家庄,也算是世家大族,经历过战乱后,族中子弟死伤无数,如今只有那么二三人在朝为官,品级也都不高,只是六七品而已,但也比完完全全被排斥于朝堂外的京城顾氏要强盛数倍。
顾清晏在那日文会过后第二日,便亲自去谢家庄递过拜帖,算好了时间,买齐了香烛纸钱、菜肉蔬果等祭拜供品后,才又恭恭敬敬上门。
只是他来得却好像不是时候,等在谢家庄两里外的谢氏族人,刚一见着他,就急吼吼道:“顾郎君,你可算是来,快快,顾家村那帮子泥腿子又到文正公坟前闹事来了!”
谢三郎带着顾清晏和郭满仓急忙往谢家庄后山的梅竹坡方向赶去,顾清晏高祖父和高祖母的坟茔就在那里。
裹着白雪的梅林坡,远远看上去就跟个大馒头似的,坡底朝阳向东的方位有一丛竹林,几株红梅,红梅树下还有两座青砖砌成的并排着紧挨在一起的坟茔,坟前立着大理石墓碑,碑上只简单刻着高祖父和高祖母的名讳称谓。
此时那坟茔周围却围了不少人,顾家人抬着供桌祭品硬要往墓前摆,谢家人挡在前边不让过,两方人马的领头人正争吵不休。
谢氏族长鄙夷道:“当年是你顾氏迫不及待地将人除族,落井下石比谁都快,如今又想要凑上来认亲,当真是好不要脸!”
顾氏族长神情无奈道:“叔祖父当年将世家显贵都得罪了个遍,就连毅宗皇帝也不敢保他,我顾氏一族人微言轻,哪里受得起如此牵连,除族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再说了,你谢家的姑太太不也和离归家了嘛,又哪来的资格指责他人!”
谢氏族长大怒,恼恨道:“我姑祖母与姑祖父情深似海,若不是想着能在外边替姑祖父和表舅他们奔走,又哪里愿意和离?!何况姑祖母替姑祖父收敛尸骨后半月不到,便也跟着去了!你若是再敢编排我姑祖母半句,今儿老夫定让尔等贼子爬着出谢家庄!”
顾氏族长服软道:“好了,好了,这些个陈年旧事,如今也说不清谁对谁错,你谢家三番五次地拦着我们为叔祖父迁坟,过继嗣子,难不成当真就忍心看着叔祖父断绝香火,无人祭祀吗?”
谢氏族长被顾老二这无耻之言气得面色发青,咬牙道:“早些年怎么不见你顾氏愿意让姑祖父入祖坟,为其过继嗣子,如今倒是积极得很,不就是见姑祖父得了陛下的追谥尊荣,巴巴地想要跟着沾光,又何必遮遮掩掩!”
顾氏族长脸皮厚,闻言只冷笑道:“无论如何,叔祖父总归是姓顾,根子上的血脉是斩不断的,你谢家拦着不让人认祖归宗,怕也是打着沾光的主意吧,又何必把自己说得那般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