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宫转了转茶杯,道:“瑶瑛池是我填的。听说他的夫人闺名有一个‘瑶’字,他当年与李璋在此死战也是为了给夫人报仇雪恨,所以叫瑶瑛池。太牢峡谷中间的地势比两侧高些,这战斗遗址其实是一道巨大的沟壑,可以兜住水。王朝覆灭之后我来此悼念,那日下了千年难遇的暴雨,百姓都在传说天在为王朝哭泣,明明他们遭受迫害的时候天从未为他们哭泣……暴雨下了整整一节,附近林地农田多有毁坏,百姓也流离失所,我便叫上了几个朋友,将山下的水运到了山上,洪灾没了,瑶瑛池因此现世。”
段水流也不知道这茬,跟着扬眉宗三人赞叹:“殷前辈真是侠义心肠。”
林花谢还郑重地补了一句:“瑶瑛池的螃蟹也好吃,这就叫好人有好报吧。”
殷宫失笑:“多谢你。我……我也只是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段水流看看那三姐弟,又看看殷宫,忽地笑道:“神瑛和李璋开战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殷宫期待地看向他。
“他说:仇恨就像这山阻挡人前进的步伐。弱者跨越它,善人打穿它,世间的至强者将它夷为平地。”段水流缓缓地道,“你不如神瑛,你和他根本不是同一种人。无忘山之人看着冷漠刻板,实则最是重情重义。无论是报恩报仇,他们都会倾其所有。他们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仇敌,也无法容忍亏欠他人的恩情。——五十年前,你为什么留了李思昊一命?”
铮的一声爆响,那古琴的七弦竟被殷宫攥在手里一把拧断了,被捏碎的茶杯碎片掉了一地,茶水溅得琴面上衣服上到处都是。他推开凳子站起身来,冷冷地道:“无忘山要真是如此就好了。神瑛去给别人报仇雪恨伸张正义的时候,也记得他欠我一条命么?”
说罢,他拂袖而去,连琴也没拿。殷商匆匆交代了几句,追了上去。
殷徵没忍住,抱怨道:“你这个人,平白无故讲那种话干嘛?明知道大哥最敬重神前辈,偏要找他不痛快。好歹是茅山学社的,你怎么、怎么一点礼貌也没有!”
“那你要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拖着你们不让你们报仇。”
“那是我们自己没有实力,大哥也是为了我们好啊!”殷羽握紧了拳头,“有时候……有时候我也会抱怨,深更半夜想起父母兄弟恨不得马上杀到仇家身前,可我连真凶是谁都不知道,连跟人家同归于尽的资格都没有,是大哥让我冷静下来,教我修行练剑,所以他才是我们的大哥!”
看着吊儿郎当的殷角也显出和段水流不同的严肃来:“不动则已,一动就当以雷霆之势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冲动没有好结果,我们的仇人也不是靠一时的激愤可以打倒的。段师兄应当明白韬光养晦的道理。”
这三人说完,对视一眼,也准备去找大哥二姐。
柳扶风若有所思:“李思昊还活着么?”
“死了。宛连城杀的,否则他要投靠联盟混上君子剑派的掌门没那么容易,老陈要卖也轮不到他接盘。”段水流耸耸肩,“毕竟杀了人,宛掌门的精神是有点问题,但是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联盟这五十年的发展离不开他的运作,宛家说到底也只是李家的姻亲,渐渐地也就没人追究了。”
“是这样啊……”柳扶风看了正闭眼望天掐手指的白燕一眼,站起身来打了个手势,“殷四姐姐可否借一步说话?我瞧殷大哥的确生气,还是先让殷二姐姐安抚安抚。正好师姐有件事想问问你。”
殷徵却因为段水流那番话起了戒心,茶杯也放下了,牵着殷羽往殷角那边靠了靠:“就在这里说不行吗?又没有外人。”
柳扶风为表忠心,抬脚往段水流踹去,被白燕揪住后衣领子拦下,口中还叫着:“你果然不安好心,就会拖后腿!”
段水流笑嘻嘻地道:“你们人生地不熟的,素质低下迟早要跟五圣闹掰,最后去白玉京还得靠我带路不是?”
林花谢眼珠子一转:“这是宋掌门给你的任务吧?我们要是不去,你是不是有麻烦了?”
“你们好奇心这么旺盛,还能忍住不去玩?忍得住那严法随也不会死了。”段水流诧异地道。
三人面色一沉,段水流心道不好,往后一退跳进瑶瑛池,跑了。
白燕低声道:“算你跑得快。”
柳扶风也道:“不去白玉京干点什么就真的对不起严师叔了。大师兄,你要抓紧时间修炼了。”
结果大师兄有点状况外:“要报仇不该找九龙阁的麻烦吗?”
“等萧遥的事结束之后一起算,先放放。”柳扶风揽过他的肩膀,“白玉京一路上一直盯着我们,没安好心,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