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印第一式,悲天!”
土行宫中,柳扶风轻轻地翻过土圭垚的左手,也来了一招。他的蛮力不足,勉强够他脱身而出。土圭垚抬起残破的、像泥土一样的左手,问:
“我很好奇柳宗主为这些招式取名的依据。”
她的手很快复原了。大殿中,立柱一根根轰然倒下,但是倒下的柱子像六道结社所在的空间一样介于虚实之间,仿佛是从本体上分离出来的幻影,无数柱子倒下之后原本的位置上依然是原本的柱子支撑着殿顶。柳扶风边躲边笑道:“悲天就是悲天悯人嘛,为社会腐败和民生疾苦而愤恨不平,但是这份情绪是没有用的,这一掌拍碎祸根才要紧。”
“我是祸乱根源吗?”土圭垚笑道。
“绝无此意!只是这么一说,因事制宜么,我是实用派……”
柳扶风矫健地在数根交错纵横的柱子的空隙中辗转腾挪,心下叹息。这些柱子没有阻挡土圭垚的视野,反而扩大了她的感知范围。现在好像每一方空间中都有她的眼睛存在,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他。
土圭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层层叠叠地传荡而来:
“新皇的刀斩不了旧朝的臣!柳生,让我见识见识上古建木之能,我要捕捉你的起源道标!”
柳扶风这才意识到土圭垚本就无意杀他。一直坚持说他是柳生,是她的观点,也是她的暗示。她不会亲手杀死任何一个【昆】的孩子,不管是林一剑还是玉横她都没有伤害过。现在,更是只剩下当年宫中的几棵树可供她凭吊,她不想摧毁最后的这点念想。
这场战斗,是为了“学习”。土地是坚实的基础,建木却扎根于虚无缥缈之所。但是,土圭垚可以延展“土”之概念,只要建木扎根汲取养分之所被重新定义为“地”,她就能进一步地理解并蚕食这份大道之力。
另一方面,这也是为了更好地定位旧天庭所在。张天齐镇压金鍂鑫多年,【视死如归】能够助人“飞升”的功能很多人知道,在六道结社看来,这就是柳生的意识影响了天兵,上古覆灭之后,只有这棵生于旧天庭的建木的大道上还留存着出生地的坐标。
柳扶风在她的领域之中战斗,越是动用空间之能,越是容易被窥探本质。而他为了逃命不得不拼尽全力,因为她的追击强度控制得很好,他要是不用尽神通,必然被杀——这位旧臣的宽容也是有条件的。
他双手齐出,捏紧了【非毒】,长长吐出一口气。此间空气已经浑浊无比,他觉得自己的肺里都是尘土。
另一边,林花谢祭出【伏矢】,刀剑和箭矢被他连发而出,都是他的战利品和备用品。水沝淼顺手打开几个,忽然被擦伤了一丝,才发现夹杂了两支灵力凝聚的箭。
林花谢虽然在次方世界出生,但生他的女人是林十一,一个开辟新天的修者。后来又在临安修行成道,他的灵力体系属于林十一的世界,而非这个【昆】的世界。除非像十年前他初来乍到时吸收过多此地灵气没有能力完全消化过滤,【昆】的五行使者基本没法通过他身上的五行属性进行控制。而从十几年前开始,王水就在否认与他的亲缘关系,试图抹除自己留下的表世界的水之印记。就在刚才,林十一还消除了最后的隐患,让他从此可以肆无忌惮地对五行使者出手。
心念电转之间,水沝淼想通了,态度端正了些。林花谢正背对着她,捞起林十一的尸体收入封灵玉,她立刻操控那尸体上残留的“水”攻击内部空间。林花谢却没有再逃,而是转身掷出了一枚封灵玉。
那枚白玉玉佩携着庞大的水性灵力轰然炸开,水沝淼的身形都震荡了一瞬。林花谢从空中捞出一人,捏在手中飞速遁逃。他顺手把另一枚封灵玉塞进衣领子里,回头咧嘴一笑,打了个“后会有期”的手势,欠揍极了——以他现在的实力,如果只是蹲下捡东西根本不会露出可乘之机,他是在那一瞬分离了具有灵性的水,尸体装进自己的封灵玉,那些水则装进了林四海送的那枚。
被他捏在手里的柳扶风灰头土脸,呸呸吐着沙土,嫌弃地道:“大师兄来得有点慢啊,师弟我差点被打死了。”
林花谢没好气道:“来救你算不错了,我祖传的宝剑都爆了!给把剑跑路用啊!”
他抓着柳扶风在起起伏伏的土包山峦之间上蹿下跳,后方水沝淼沉着脸穷追不舍,整片天地都在震荡,灵压沉重得好像天空是海面这里是海底。柳扶风居然还拿捏了一下,没有立刻拿剑给他。
“我说过,会送你一把好剑。”青年笑眯眯地抬头道,“其名‘明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