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的声音再度哽咽,拿帕子拭着泪:“前日里,因为劝阻大王用五百活人祭祀这事儿,大王剜去他的双目,他不堪疼痛就死在了宫里。”

杨暮言看着泣不成声的母亲,心里气得发抖,竟然是这该死的昏君杀了她爹,她撇了眼房梁上挂着的那块先帝御赐的写有“忠良”二字的牌匾,此刻真是莫大的讽刺。

与满腔怒火的暮言不同,李哪吒在听到“五百活人祭祀”这话时,眼眸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他回想起鹿台行宫内的祭祀台,以及那个幽深的峡谷,如若峡谷底部的尸体仅是冰山一角,那么这五百人难道就是接下来的索取对象?

他不由得脊背一凉,所以到底是大王丧心病狂和妖魔勾结,还是大王自个儿着了妖道?哪吒暗自思索着,却并未说话,仅是继续听着。

“对了,娘,姐姐呢?”杨暮言进府门多时,却一直没瞧见她姐姐的身影,虽说按她姐姐的年纪,这时候估计早就嫁人了,但是家父殒了,到底也该回娘家服丧才是。

杨暮言还有位哥哥,名唤杨戬,是玉鼎真人的弟子,她与哪吒都知道,玉鼎师叔早在五年前就把他带回玉泉山了,只不过据说一直在闭关,也就从未来终南山找过她。

这一问似乎戳中了李氏内心深处的痛处,她神色愈加黯然,皱起眉头道:“苒儿,四年前被大王纳为贵妃,进宫去了。”

“甚么!”杨暮言一声惊诧,深吸了口气,毫不掩饰地嫌恶道:“姐姐,竟然……嫁给了那个昏君!”

二小姐这一声怒斥,把一旁站着的侍者都吓了个激灵,皆目目相觑,恐隔墙有耳,把他们都抓去削了脑袋。

暮言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狐疑道:“既如此,那爹岂不就是国戚,大王怎会下此狠手?”

李氏却冷笑一声:“国戚算甚么,你可知道,姜王后早就被剜去了双目,惨死东宫,大王还想杀她的两个儿子,听说是逃跑途中被大风刮走了,否则二位太子皆难逃一死。”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亚相比干,他可是王叔啊!大王为了给他的宠妃苏妲己治病,居然挖了比干大人的心!”

这些惊世骇俗的事情在杨暮言的脑子里炸成一团,她的心怦怦直跳,耳边嗡嗡作响,她此刻确定了,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一定是个疯子!

她抚了抚胸口,想起在城门口看见的那张榜文,有些了然地问道:“所以东伯候反了,是因为姜王后薨了?那南伯侯又是怎的回事?”

不过事实比她想象的要可怕得多,只听李氏无奈道:“不,东伯候姜桓楚早被大王醢了,同时南伯侯鄂崇禹被枭首,反的是他俩的儿子,刚承袭侯位的两位世子。”

李氏干脆把大王的破事一口气道完:“还有西伯侯姬昌被囚禁在羑里城都快三年了,就剩下那北伯侯崇侯虎安然无恙,毕竟他跟大王一条心,前些日子还抓了城里的男子去修鹿台。”

姑娘的神情从刚开始的惊愕愤怒,听到现在已然经不起波澜,内心叹道,罢了,这些都是别人家的事儿,她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家事罢。

她与娘聊了这样久,却还未去祭拜父亲,自觉甚是失礼,然而刚想开口询问杨任的灵堂所在何处,身旁却倏忽有一阵风掠过。

她怕是急昏了头,都忘记她还带了个人回来,姑娘猛然回头,方才一直被她晾在身旁的少年正大步流星,眼瞧着就要跨出门槛儿了。

杨暮言心中一惊,慌忙喊道:“你去干嘛?”

看着他握枪的姿势,不像是要去干好事。

少年刹住步子,不耐烦地回头道:“去王宫!”

“去王宫作甚?”暮言有些费解。

“那昏君干了这般多坏事,当然是去宰了他啊!”少年剑眉一挑,理所当然地应道。

宰了他,那五百人也就不用死了。

杨暮言登时瞪大了双眼,她也就那么一会儿功夫没看着他,他怎的又要去作死了?

此刻她丝毫不能犹豫,哪怕心口有些痛,也得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环住他的腰,竭尽全力安抚道:“你别,那可是天子,身旁能人异士众多,别说杀他了,你怕是都近不了他的身!”

李哪吒歪着头瞧了会她,竟然觉着有那么几分道理,他眼眸一转,嘴角勾起冷硬的弧度:“那我先回去找我师父。”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道:“哦,对了,还有你哥杨戬,叫上他一块来,我就不信收拾不了那个暴君了!”

杨暮言闻此,愈发面露惊诧,他自个儿想去送死就算了,怎的还想拉她哥哥下水?

“不行!”她怒了,手臂的力道又大了几分:“你哪儿也不许去,你若再胡闹,我就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