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武吉当即轻拧眉头, 语气平淡却态度坚决:“咱们只求有一隅安身之地, 黑白两道皆不沾惹,做个逍遥身, 自.由人,如若入了官家,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如今天下已呈现大乱之势,一旦他们瓦岗寨站错了队, 便有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还不如冷眼旁观, 独善其身。

“师弟莫不是瞧不起咱们山匪的身份?”对面土行孙像是抓着了少年把柄似的,话语里透着挑拨离间的意味, 他扬眉看向李哪吒,道:“如若此,何不直接去投奔西岐, 还来我们瓦岗寨做甚?”

李哪吒转过身,轻轻一笑:“师兄哪里话?”

“各位兄长待我如亲兄弟, 如若只有我一人,自然乐意誓死追随,”随即少年牵起身旁姑娘的手往前走了两步,笑容愈加温和了些,道:“只不过如今小弟已有妻室,自然得为她考虑考虑。”

杨暮言垂眸瞥了眼少年修长的手指,虽然她知道他这些话,这番举动皆是做给众人看的,但心里头还是有那么点儿触动,眼眸里柔光拂过,不自觉牵了牵嘴角。

“嗯--”雷震子琢磨了会他的话,自觉有理,稍稍颔首,帮忖道:“师妹毕竟出自书香门第,整日与我们这帮五大三粗的男子处在一块,也确实不太合适。”

武吉神情渐缓,抬眸笑道:“五弟虽年纪轻轻,但待人行事颇有考量,弟妹也算是所托良人了。”随即提议道:“等日后弟妹有了身孕,五弟可去山下置办一座宅子,两方往来,也极为方便。”

杨暮言面容一滞,身,身孕??

身旁牵着她的少年也不自觉微睁了下眼眸,稍显局促地笑着附和:“大哥所言有理,还是大哥想得周到。”

土行孙听着这番对话,一双眼睛快翻成了死鱼眼,他本想挤兑一下这位师弟,没想到反给自个儿惹了不痛快,索性别过脸去不再掺和。

既然明面里的劝说不管用,那他们二人自然只得再想其他法子,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同寨子里的众人搞好关系最为重要,正所谓“夺天下者必先夺人心”。

瓦岗寨不出去打劫的日子也就像寻常山落那般过得平静安稳,寨子里时常炊烟袅袅,烟火气息浓厚,大家也不是贪图享乐之人,上次劫了北伯侯府的镖,留下的金银众多,够他们吃上好些时日了,故此,这大半个月,李哪吒都待在寨子里,精炼武艺,熟悉山寨的大小事务。

冬日里下的那场鹅毛大雪,压塌了几间用处不大的木屋,只等到天气晴朗之时,众人才想着前来修补,李哪吒闲不住,早晨方与几位兄长切磋完武艺,这会子就与几名卫兵架着竹梯子在屋顶上敲敲打打,几个时辰过去了,屋顶也搭出了往常的模样。

“防水瓦,防水瓦,再给我来几片。”少年站在梯子上朝下方的卫兵边吆喝边招了招手。

年纪尚轻的卫兵抱着瓦片跑到屋檐下,仰头望了望,语气恳切:“五寨主,要不还是我来罢,这种事怎的好麻烦您呢!”

李哪吒随手接过瓦片,动作利索地往上蹬了几步,一面铺着屋顶,一面随口道:“甚么寨主不寨主的,论资格,我还得管你们叫一声大哥呢!”

“你别管他,他闲不住的。”

那卫兵闻声转头,只瞧见提着食盒的姑娘正款款走来,浅黄.色的裙摆轻晃,她今日戴的是那只点翠金簪,姣好的脸颊上是温煦的笑意。

卫兵小伙正望得出神,身旁梯子上的少年已然跳落在地面上,迎了过去,接过她手中的食盒,略带点儿明知故问地寒暄:“你怎么来了?”

坐在那削木头的老大哥抬眸瞥了眼,笑着打趣道:“弟妹又来送吃的了?”毕竟暮言年纪小,叫嫂子总听着有些奇怪。

这群习武之人平日里起的早,舞刀弄枪,上蹿下跳的又不敢吃太饱,加餐乃是常事,杨暮言在寨子里支了个小医舍,帮着诊治些小病小患,若是手头不忙,便会去庖厨做些点心。

“我看山头的海棠开得好,就随手摘了点做了盘海棠糕。”姑娘打开了放在石桌上的食盒,将里头的碟子取了出来,粉白色的糕点余温尚存。

一旁少年忙招呼,道:“哎,你们先别忙活了,洗把手过来吃糕。”

大家怕是求之不得,忙不迭应道,没一会儿,那碟子海棠糕便被消耗殆尽,一众老少边吃还边夸赞上几句客套话:

“弟妹手艺顶好。”

“五寨主真有福气。”

诸如此类的话,他们这些时日听得多了,此刻也就附和着笑笑。

小卫兵吃了人家的点心,也很有眼力劲,便将李哪吒往姑娘身旁推了推,道:“五寨主,你且陪嫂子去,这活儿还是我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