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尽是些隔断纱幔,层层间隔将硕大一个屋子生生装点出几分旖旎。巳月抬眸看着,随手自身旁纱帘扯下一绺,将它缠绕在手腕。
云纤这方看见她身上的伤,伤口正汩汩流血。
屋中不算光亮,虽有烛火但都罩了薄而润的牛角灯罩,无论何处都影影绰绰不见真切。偶尔人行风动带起纱幔,鬼魅似的身影拉得细长,令人更感光怪陆离。
巳月的眸子较之常人浅淡,在昏暗烛火下反倒略比平时明亮。
“你说的对,杀一人是杀,杀万人亦是杀。”
“我要得了初夏的命,自然也能要这老畜生的命。”
赤着脚走在云纤面前,巳月浅浅一笑:“你这人有些意思。”
云纤见她面下乌青,身染点点鲜血,眼中却无抱怨憎恨之色,只一点点缠着腕间纱布,将上头血洞慢慢扎紧。
云纤忍不住鼻酸,落下泪来。
“我本知……”
“成王败寇,顺理成章。”
打断云纤的话,巳月淡声道:“若我是你,亦会如此。”
说完,巳月看向傅启正。
她本已无生志,亦从未想过还可对傅家至高无上的老祖宗生反抗之心。哪怕对方言辞令她厌恶作呕,她亦不敢置喙。
在朝凤多年,在维夏、仲吕为她而亡后,她竟还没有长进。
巳月凄凄惨笑。
甜春所言亦为她所想,既已不可能于朝凤中胜出,不可能再成为‘傅知禾’,她实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不敢轻易赴死,也不过是怕辜负了那二人以命相护的代价。
可清月说得对,送这老东西下黄泉,不会比在朝凤里杀人难到哪里去。
便是成为傅知禾,她也还是巳月,如今不能再成为傅知禾,也不会改变她本是巳月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