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在外装一纨绔已足够疲累。”
看着云纤,卫铎眼中涌出热泪:“我以为……整日与那群酒囊饭袋称兄道弟,便是这世上再煎熬不过的事。”
“日日与那些纨绔斗酒狎妓,我以为青楼之中妓子身上低劣的脂粉香,就是这世间最难闻的味道。”
卫铎忍不住抓着云纤手臂:“那时候我曾想,若可以,我愿在家中躺上几日,哪怕静静看上几本书,写几个大字。”
“又或是陪卫锒敲一敲铜钵,给他念一念无趣的话本子……”
“我生来尊贵,素日心高气傲,也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连如厕都不能凭己之力。”
“我更从未想过,日日躺在这锦被软铺上,会是这般疲累。”
卫铎抬起手,遮挡双眼:“双腿有伤,药物腥苦,汗液酸臭,这味道不知比妓子身上的低劣香粉难闻多少倍。”
“你不知,我……时,单嬷嬷站在一旁,我心中又是什么感受。”
“腿伤疼痛,冷汗常打透内衫,贴在身上刺痒难耐,我却不愿唤人替换。”
一日换十几身,便是他贵为湘王世子,亦觉不妥。
“我心中厌烦,又恼自己往日身在福中,却无端挑剔,如今再想过一过那假做纨绔,招猫逗狗的日子,亦太难了。”
他本是天之骄子,如何就沦落到要满头银发的乳母照顾自己如厕了?
他怎能甘心,又怎能接受?
可他做不出失礼事,亦不能丢君子之风,他只能日日做不在意,将满心惶惑、恐惧掩藏于心底。
“我……”
卫铎薄唇紧抿,不让一丝哽咽自口中流出。
他遮挡了自己视线,亦瞧不见云纤神色。
云纤坐在他面前,神色清冷,不见一丝动容。
她不知晓日寻花、骑射一流的卫铎是什么样子,但她知晓卫铎与那些京中纨绔子所去的青楼,所寻的妓子,不会用他口中低劣的香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