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妇为人媳若说从未受过委屈怕是假话,只不过那些个零零琐琐平日难以发觉,只会于夜深人静、辗转反侧时偷偷冒出,不深不浅刺痛心神罢了。
“既不曾忘却我二人情意,今日又为何出不愿合葬之言?”
柳梦梅温言道:“这些年若我有不周之处,你尽管说与我听,若有理我来日也好改过。”
“是了,事事藏于心中对寿数不利,母亲不如今日就吐个痛快,全做解闷。”
柳家二子笑哄高堂。
沉吟许久,杜丽娘道:“夫君本是柳州司马柳宗元之后,但怎奈自幼孤单,生事微渺,半生饥寒。身边唯有一年迈忠仆相护,二人依仗寥寥果树相依过活。”
柳梦梅眉心微蹙:“未见夫人前的确半生饥寒,寒儒一个。”
“我父亲一生名宦,母亲出身魏朝甄皇后嫡派,年过四旬单生我一女。”
柳家二子接言:“母亲确是千金之女,外祖父母掌中娇珠。”
柳梦梅道:“见夫人后我亦发迹,更高中状元,这身份上未有不匹配之处,怎得夫人今日提起这陈年旧事?”
“身份之上确实匹配。”
杜丽娘垂眸细思,望着窗外黑压压一片忽想起些旧事,良久她转头道:“当日柳郎听我之言携春容去淮阳见我父亲,可因父亲生性迂直不信我死而复生之言,将柳郎吊高起打。”
“因这事直至爹娘仙逝,我父女二人也未能相认。”
擦了眼角泪珠,杜丽娘忽然有些酸楚。
柳梦梅闻言道:“当日我拿了春容为证,可杜大人仍不信我是你夫婿,还让人取了桃条打我,使那长流水喷我,让我一斯文人吃尽苦楚。他嫌我寒儒薄相,不肯相认,此事怨不得我。”
至死她父女未能相认,杜丽娘心有万般遗憾,却是无法将全部罪责怪在柳梦梅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