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丽娘嗤笑一声:“我送母亲一匹他人转赠的缂丝,你牢记心中数十载。你使巨资为优伶赎身,就叫区区银两不值一提。”
“这天下能救的、可救的不知凡几。”
“那饿死街头的孤寡你不曾救,医馆中病痛缠身无钱医治的你不曾救,同你一样出身贫寒,衣食拮据的寒门书生你不曾救,怎就单单去救那身段窈窕,容貌妍丽的戏子优伶去了?”
柳梦梅面色青白:“妇人心奸。”
“年轻时你尚算贤德,临老却愈发会胡搅蛮缠,拈酸吃醋。”
“我倒要说你恼羞成怒。”
便是柳梦梅抵死不认她也知他就是起了色心。若他追捧一二优伶歌姬她根本不放在眼中,只是那赎身女子让她瞧着烦闷不已。
她死而复生之事的确广为流传,有人将她与柳梦梅的故事编撰成册,搬上戏台。他为之赎身的戏子正是扮演她的旦角。
“多年来你一直以那旦角入戏过深为由,身前身后陪伴。你二人同出同进,她又以丽娘自称,你日日护在她身边,活似你二人才是那故事中杜丽娘、柳梦梅。”
她呢?
她那时容颜已淡,那旦角却正值青春年华,她日日都会听柳梦梅诉说二人初见时她容貌有多令人惊艳。他借她人之貌之躯说爱她之言,还让她承这一片深情,当真荒唐。
荒唐至极。
“你口口声声独爱杜丽娘,你所钟爱的是戏台之上千千万万披着名为‘杜丽娘’皮囊的花旦,还是那些个为你而痴、青春少艾的女子?”
“你重色,又何必打那痴情名号,口口声声说只爱‘杜丽娘’一个?”
她啊,也是见他万般呵护那些日日上演游园惊梦,牡丹亭下唱着姹紫嫣红、断井颓垣的花旦,透过戏台之上臆想当年她折于他风华魅力流露出自傲神色时,方看透这人。
“你哪里是钟爱什么‘杜丽娘’你分明只是沉浸于青春女子因话本子所投射出的虚妄幻想。”
“青春韶光,谁人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