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茶园那几次三番的避嫌,这一次,宋温如又被逍潇给意外到了。手指扣在折扇上发出哒哒的响声,他幽深的眸色望着她的双眼。

刚才还一副笑眼芊芊的模样,现在转瞬就这般冷冰冰,还说出如此决绝的话,也不知这一个月到底发生了,让她对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罢了,她既然已经表态,他更不用挣扎怎么回绝,总归,她始终不是“她”。

“你说的我明白了。”宋温如淡淡地说道, “还有,那几个人我并没有放走,捆了在柴房,你来发落吧。”

***

两人作别之后,宋温如一刻未停前往上阳宫,那是宁定大长公主在皇宫的寝殿。

寝殿内,明珠点缀,幽香四溢,星月香炉上方烟气袅袅,香炉内的明明灭灭如星星一般灿烂,璀璨动人。

宁定大长公主玄袍紫衣,饰纹华丽庄严,高耸的发髻上别着数枚金簪,斜长的凤眸中蕴含的不是温婉和娇柔,而是比男人还凛冽的刚毅和沉稳。她只那样安静地坐着,周身就散发着说不出的威仪与肃穆。

“臣,叩见大长公主。”宋温如一撩衣袍,跪拜行礼。

“起来吧。”大长公主淡声道。

她一勾手指,本卧于脚边的一只玳瑁猫,“喵呜”一声,蹭地一跃便落于她膝上。

宋温如起身立于大长公主身侧,轻声道:“臣此番前往北疆,已调查得十分清楚,陈将军确实谎报战事。”

大长公主本是半阖的凤眸猛然睁开,“陈匡,真是大胆!”她轻柔抚摸的动作戛然而止,尖锐的指甲划过玳瑁猫。猫儿凄厉地惨叫了一声,嗖地一下跑走了。“捷报连连,竟然都是假的!”

原来,北纥和西夷先后进犯祈朝,指使本朝战事一时吃紧,绵延数月都未能将外敌赶走,尤其是北疆战事十分凶险。朝廷遂让西境播出军士转站北纥,又派陈匡增援北纥。没出数日,便传来陈匡首捷战报,自此之后,陈大将军的捷报频频从北疆传出。一时之间,众人都认为陈匡乃天降英才,转生战神。

没想到,不过一月,北疆的几个城池却沦陷了,但从北疆传来的捷报却没停过。朝廷内外众说纷纭,只道绝对有一方是假的,到底孰谎报军情却不得而知。

陈匡是大长公主嫡女的夫君,若是陈匡是说谎的那一方,事关大长公主在朝廷的威信,于是她派宋温如前去北疆调查,看到底事实真相如何。

“陈将军贻误军情,致使北疆战事失利,不过好在失地又被从西边增援的军士收复了,其首领姓李名云骁,原是我长兄麾下的屯骑校尉。”宋温如言毕,再次撩起袍裾俯地叩首,“事关申国府,臣本避嫌不该再探查。”

大长公主微抬手,执起案边的一盏茶,轻轻撇却浮沫,却未曾下口,她盯着宋温如跪拜的身影半晌,才道:“既然是本宫让你查的,必是要查到底。”她再次抬手,示意宋温如起身,“难怪陈匡给本宫一道密信,让本宫一定拦杀此人,说他是从北疆掌有重要情报的逃兵。可这也过了一个月,那两方传言却似乎被压了下去,这李云骁逃回来,不是更要揭发陈匡么?”

新帝刚登基不久,大长公主迅速起势,这样一个能打压大长公主的机会,新帝不可能错过。除非申国府的按兵不动,来宣告自己站了谁的队。

但这又绝对不可能,在大长公主和先帝的争权中,申国府都始终没有表明立场。

宋温如起身,从袖中呈上一个盖有银印的玄色密件,他道:“不是不揭发,是没有证据。早在朝中开始有陈将军流言的时候,臣就派人前往北疆打探,并拦截、搜寻他与李云骁的战报书信。”

大长公主闻言,不免侧首看向宋温如,男子虽一副恭谦的神态,身姿却如青松般挺拔,琉璃灯的五彩光华映射在他如美玉一般的容颜上,为他端雅的气质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绮丽。

有传言,宋温如是宁定大长公主的宠臣,不得不说承认,他确实有做宠臣的姿容,可是论起才干,他比她手下任何一个所为的“能臣”都有手段。

没有物证,对方确实不敢揭发,毕竟陈匡背靠的是她的势力。

“宋大人倒是一开始就思虑得周全。既然失地已收复,就要论功欣赏,明日陈匡和李云骁都得赏。”如此一来,大长公主不会因陈匡而失了威信。

“那,陈将军他……”宋温如欲言又止。

“找机会,杀了!”大长公主锐利的眸光里透着不耐。

宋温如默然,已猜度出等着陈匡的便是这个结局,他转而又道,“殿下让臣去寻到的人,臣也寻到了,臣让他一直在殿外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