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她的抚养权都避之不及,最后被法院强制判给了相对更有经济能力的父亲。
喻父不情愿,就把她扔回了老家,他的老母亲身边。
喻清秋自小就知道,爸爸妈妈都不要她了,那两人早已各自成就了各自的家庭,无论在哪儿,她都是个多余的人。
倒不是她早慧,而是祖母一个劲儿在她耳畔唠叨这事儿。
“一个赔钱货,难怪没人要!”
她被祖母拉扯着长大,供她读书,供她吃喝。
祖母不曾打过喻清秋,甚至在喻父看她不顺眼朝她动手的时候还会上去拉架。
但是她嘴上从来不饶人。
喻清秋不禁安慰自己:传说中的刀子嘴豆腐心,大概就是祖母这样的。
打开个电视机、电风扇之类的电器,她会因为费电而骂个半天,之后每每想起来都会拎出来骂一阵儿。
家里的洗衣机从来都没用过,衣服每每都得手洗,冬日用碳炉烧热的水洗衣服,没多会儿就凉了,以至于喻清秋每年冬天的手都布满了冻疮,因为痒,被她抓破了,夏天的时候还能清晰地看到变形的骨节上细细密密的伤疤。
时不时的,她也会买肉给喻清秋补身体,可是她却不吃,一个劲儿让喻清秋吃,吃过饭之后,又会拿“有点好东西都让你吃了”去说事儿,每当她觉得不顺心,便会将这车轱辘话来回说上一通才自在。
就连偶尔回家的父亲之所以会动手,也是因为祖母在他面前说一些有的没的胡乱告状。
她说:“一天到晚不好好读书就知道玩儿,这次考试又没考一百分!”
她说:“哪有小姑娘家家的跟男孩子玩的?不知羞!”
她说:“同样都是读书,你看看人家那成绩,又是第一名!”
她说:“跟她妈一样,烂泥扶不上墙的赔钱货!”
她说:“儿啊,你什么时候再让我抱个孙子?”
……
无休止的唠叨和谩骂,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明白,分明父亲抽着一百块一盒的烟,开着两三百万的车,戴着小指粗的金项链,为什么家里用电都需要这么谨慎。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是个赔钱货,所以她不配么?
可是老师不是说,男女平等么?
她想说服自己勤俭节约是美德,可她难以骗过自己。
她潜意识里很清楚——都是借口,她只是不被爱罢了。
在她十二岁那年,母亲突然来接她,说要带她一起去新家生活。
她高兴极了。
继父对她热情至极,送给她漂亮的裙子作为礼物;弟弟牙牙学语,见到她笑的甜滋滋的。
她帮着母亲照顾弟弟,打扫家务,洗衣做饭。
她以为她终于该得到爱了。
直到有一天,继父趁母亲不在时,手掌抚上了她的裙底。
她逃回了祖母家。
即便迎接她的是祖母的唠唠叨叨。
“连谁对你好都不知道,别人一勾搭就跟人跑了,一点志气都没有!”
“真是个白眼狼!”
分明自小她的躯体并没有承受什么暴力殴打、堪称家暴的对待,父亲打她也不过是偶尔的事,并且拳脚相加落于实质的次数不多。
可她的心仍旧疼到难以忍受。
那时候她才知道,有些人的爱,是需要代价的。
白色的烟雾渐渐散开,眼前的风景也逐渐清明。
而此时,身边一个白皙纤细的手臂伸了过来,拿走了她唇畔的烟,继而塞在了自己嘴里,熟练的吐出了一个烟圈儿。
喻清秋侧头看过去,却愣住了,因为她看到了一张跟自己有九分相似的脸。
她看起来除了更成熟些,其余简直跟喻清秋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女人侧头看她:“我是十二年后的你,你可以叫我清清。”
喻清秋怔住,有那张像照镜子一样的脸在,这话不由得她不信:“十二年后……的我?”
女人漫不经心的回应:“啊,所以你别死,你死了我就没了。”
喻清秋今日,本是来寻死的。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坐了一会儿,女人抽完一支烟,熄灭了烟蒂,随手拿纸巾塞在了口袋里,而后站起了身。
“走吧。”
喻清秋看着她,有些发愣:“去哪儿?”
“带你去改名字。”
喻倩楠就这么成了喻清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