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界,纣王七年二月,春。
北海七十二路诸侯袁福通等造反作乱,纣王闻之大怒,当即召集满朝文武,调兵遣将。奈何殷商国中大半精兵良将都被调往了南诏国这个泥潭了,朝中武将皆不堪大用,闻太师见状遂主动请缨出战,领兵征讨。纣王大喜,当即应允。闻仲领着军队很快就向北出发了。
闻仲走后,再无掣肘的纣王彻底解放,初得权利滋味的他开始几天还算勤政,但只过了半月便觉索然无味,整日在后宫与一众妃嫔宫女胡天胡地。这日正值初一大朝,半个月没上朝的纣王也只能坐在了龙椅上。
整晚声色犬马的他此时精神萎靡,颇有亡国之君的风采。正耷拉着眼皮不断点头的纣王忽听得相国商容出班奏道:“今年三月十五乃是女娲娘娘千年寿诞,大王宜驾临女娲宫降香。”
正昏昏欲睡,神游天外的纣王疑惑地看着商容,半晌说出一句震惊朝野的话来:“寡人乃万乘之尊,富有天下。这女娲有何功德?要寡人纡尊前往降香!”
群臣闻言面面相觑,都拿眼使劲瞅着纣王,一副看白痴般的表情,直把纣王看得不耐,正要发火。阶下商容连忙敛容答道:“女娲乃人族圣母。捏土造人,哺育万民;炼石补天,功德无量。此福国庇民之正神,大王当往行香!”
纣王闻言,思索片刻,努力让自己的神志清醒过来,依稀中记得似乎的确有这么回事。于是说道:“准奏!就着首相商容安排此事。”
娲皇宫中,一直关注人间动向的吴明叹了口气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遂起身,架起祥云,往朝歌而去。
吴明来到朝歌,隐于城南外女娲娘娘庙中,施法化作一个庙祝,静等纣王君臣前来上香。
却说三月十五之日,纣王御驾出宫,三千铁骑、八百羽林两旁护卫,满朝文武随行。行至女娲庙,说是庙,实际却修的如同宫殿一样。纣王离撵上殿,拈香祝告完毕,文武官员随班拜贺。一应烦琐礼仪做完,纣王便领着文武观赏女娲庙景致。
殷商君臣正在观看,冷不防的,一阵狂风吹来。这风怪异非常,既不飞沙扬尘,也不拂柳摇波。只在殿内穿堂而入,将殿中帷幔吹得高高飘起。
纣王君臣被这阵狂风吹得东倒西歪,众人手忙脚乱的将纣王团团围着。唯有门边侍立的一个青年庙祝面色古怪地看着这阵狂风,身体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住,低头只顾看向脚尖,不再看向纣王君臣。
等这阵狂风过去,纣王君臣四下观望,不由目光错愕。只见那层层帐幔早已卷起,露出里面女娲娘娘圣像,姿容绝世,倾国倾城,瑰丽绝伦,倾尽言语亦不足尽其美。吴明只是看了一眼,便发觉其中端倪,这石像竟被人以大法力幻化出了女娲真容。
商容、比干等文武见之,只是恍惚片刻,便立即正色敛容,跪拜高呼:“娘娘圣德!”唯有纣王,鬼迷心窍,竟不下跪。反而看着女娲圣像,表情如痴如醉,迈步缓缓走向圣像,伸手轻抚女娲脸颊,心中自思:“寡人虽贵为天子,富有四海。然三宫六院之中却并无这等绝色姿容,实在枉为天子!”
商容等重臣见纣王如此作为,心中大惊。连忙上前拉住纣王,以头抢地道:“大王自重,不可如此!女娲娘娘乃是人族圣母,身份尊贵,不可不敬啊!”
纣王并不理会商容,转头命人拿来笔墨,提笔在女娲庙墙粉壁上题了一首诗:
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
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带雨争妖艳,芍药笼烟骋媚妆。
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诗毕,纣王停笔详观自己手迹,心中得意非常。旁边文武百官个个心中惊恐难安,商容为众臣之首,当下出班奏道:“女娲乃上古之正神,朝歌之福主。老臣请驾拈香,祈求福德,使万民乐业,雨调风顺,兵火宁息。今陛下作诗,亵渭圣明,毫无虔敬之诚;是获罪於神圣,非天子巡幸祈请之礼。愿主公以水洗之,恐天下百姓观见,传言圣上无德政耳。”
纣王不以为然地道:“朕看女娲之容,有绝世之姿,因作诗以赞美之,岂有他意,卿无多言!况孤乃万乘之尊,留与百姓观之,可见娘娘美貌绝世,亦是孤之遗笔耳。”言罢径自回朝而去。文武百官张口结舌,不敢多言,只得无奈回转。
待一众君臣走后,吴明看了看满地狼藉的女娲庙,慢慢地走到女娲像前,将吹乱的帷幔一面面地放下来。
良久,殿内帷幔全都放下,吴明走到写诗的墙壁前,他刚刚能感觉到,纣王在写最后一句诗的时候,心神似乎被某种高明的术法操控,若不是他就在现场,恐怕也无法察觉。
看了一会儿,吴明伸出手来便要将那诗句抹掉。突然,那五十六个字金光大放,竟将吴明伸出的手弹开。吴明一愣,随即收回手来,拱手笑道:“不知哪位圣人老爷驾到,吴明有礼了!这墙壁上诗句极为不雅,恐污女娲圣人尊耳。吴明因而欲将之抹去,不知师叔为何阻拦?”
等了一会,却见一个面黄身瘦,有无量功德环绕的道人,手持一截树枝出现。笑盈盈的对吴明说的“吴明小友,那纣王既已做出此事,你来插手,岂不是欲蒙蔽圣人耳目?所谓下手无悔,出口有愿!那纣王题诗,明明白白,满朝文武同见,你怎敢施法为其掩饰,不怕女娲娘娘怪罪么!”
吴明同样微笑道:“不敢以圣人小友相称。此事颇有蹊跷,其中原委我自会向母亲禀报,这首淫诗恐辱我娲皇宫名声,弟子不愿见生民受累,故而欲将此事大事化小。还请准提圣人怜悯天下万民。”
准提看了看吴明,说道:“此事瞒之无益!若纣王真心悔过,勤政爱民,天下自然安好。反之,国破身死,亦是天数使然。”
吴明闻言默然,心知此事多半就是准提谋划的,也不想与之继续辩驳,遂道:“如此,便依圣人之言。只是今日之事牵扯太大,弟子便回娲皇宫禀报,至于如何处置,还要等母亲定夺。”言罢,吴明向着准提行礼,便要离开。
人间界,纣王七年二月,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