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亲王脸色变了变,那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面容瞬间阴沉下来,那紧握着酒杯的手都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强压下怒火,冷哼一声。
那官员见此情形,赶忙打圆场:“小玉公子,此言差矣!您是王府的公子,身份尊贵,地位不同于普通官吏家的公子,就必然逃不脱王府乃至皇家对百姓应尽的责任。王爷多年来为公子的姻缘操碎了心,公子更应感恩才是。如今,若非看出来公子对这位杜二小姐有意,王爷又何苦来哉?”
那官员一边说着,一边察言观色,额头上已隐隐有汗珠渗出。
此话一出,杜筠婉先是一愣,心中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后知后觉地瞥了一眼小玉公子的方向。
却见他居然双颊一红,那一抹红晕如同天边的晚霞,瞬间染红了他的耳根和脸颊,颇有几分不打自招的意味。
说时迟、那时快,杜筠婉立即端起酒杯,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朝着官员福身一拜,声音清脆而坚定:“王爷、大人,小女有一言,在说之前,先干为敬。”
那官员端着的酒杯都举了半晌,在他发现小玉公子的反应之前,立马被杜筠婉的声音吸引过去。毕竟这杯酒再这么端着,他就该掉面子了,于是赶忙抬手微笑着一饮而尽,还不忘说道:“杜二小姐爽快!”
第三杯下肚,杜筠婉只觉得连胃里也跟着有几分烧灼。那烈酒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在她的体内肆意蔓延。可是,她不得不喝!
不仅要喝,她还要帮着小玉公子一起打破当下这个僵局。若不如此,这场宴席不知会如何收场,而她和小玉公子也将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
杜筠婉重新为自己添置一杯,转身朝着盛亲王道:“王爷,小女不懂在宴席之上,作为晚辈、作为一个女子该如何做,但小女听出来王爷定是欣赏马球场上能英姿飒爽、策马奔腾,且是不拘小节的豪情大气的女子。”
盛亲王听了,微微点头,这话的确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他有八个儿子、五个女儿,又因为他自己就是个不拘小节之人,他的儿子们更是个顶个的沙场能手。
当然,除了这个最小的十三。
这个孩子受太后娘娘宠爱,自小在宫中长大,和太子萧祁昭年龄相仿、趣味相投,又深受宫中老学究们的熏陶,偏是个舞文弄墨的。盛亲王对这个幼子,既有着宠爱,又有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杜筠婉接着道:“小女的队伍虽然得了头彩,可小女在这支队伍中并没有做出多大贡献,更别提什么英姿飒爽、豪情壮志了。小女是杜司业之女,从小习得家教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不能失了礼数。况且,小女自知才疏学浅,貌不出众,性情也并非如王爷所期望那般豪爽大气。想来,王爷当是误会了,小女并不是王爷最好的人选。小女先干为敬,谢王爷抬爱!”
说罢,杜筠婉一饮而尽,第四杯了,烧灼感更甚。但言辞恳切,条理清晰,每一句话都说得极为得体。她的双眸依旧清亮,透着一股不屈的真诚。声音不疾不徐,平稳而有力,轻柔却又充满力量。
众人方才还是一副看戏模样,嘴角挂着或轻蔑、或好奇的笑,眼神中满是玩味与消遣,就像在观赏一场滑稽的表演,肆意地评头论足。这会儿对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女娃娃更多了几分认同,不禁在心中暗自赞叹。
真不愧是国子监杜司业的家风!
瞧瞧这小姑娘,年纪轻轻,面对如此局面却能不卑不亢,条理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言辞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盛亲王是太后娘娘最宠爱的小儿子,他平日里行事放纵,任性而为,就如同脱缰的野马,肆意驰骋,全然不顾及他人的目光与看法,即便再怎么荒唐也不会有人敢置喙什么。
而杜司业,那可是国子监、乃至整个朝堂最一板一眼,恪守礼教、容不得半点玩笑之人。他就像一块坚硬的磐石,古板且固执,坚守着礼教的底线,一丝一毫都不肯退让。
一个是自由不羁、不受拘束,一个是严谨刻板、遵循礼教,这二人若是做了亲家,那可有好戏看喽!
一时间,宴席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众人各怀心思,陷入了沉默。
小玉公子眸光闪了闪,那眼底有流光划过,短暂而璀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再看时,他已经一脸平静地拱手望向杜筠婉,双手抱拳,微微弯腰,深深一拜:“谢杜二小姐直言。”
起身,他再次看向盛亲王,挺直了脊梁,目光坚定而从容:“父王,儿子自知不及几位哥哥那般英勇无畏,能够驰骋沙场、保家卫国。儿也没有多大的雄心壮志,只愿过些平淡安稳的日子。闲时吟诗作赋,静处品茶赏花,如此便足矣。对于这婚姻之事,儿觉得还是一切随缘,强求不得。缘分来时,自当珍惜;缘分未至,也不必刻意为之。还望父王理解。”
他的语气诚恳而坚决,毫无半分退缩之意。
盛亲王听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身为王府的子孙、皇家子嗣,怎能如此没有担当,不思成家立业?你看看你的兄长们,哪个不是早早为家族的荣耀而努力,哪个不是在沙场或朝堂上建功立业,你倒好,整日只知吟风弄月,如今连婚姻大事都如此不上心!”
盛亲王怒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那愤怒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这话虽是老生常谈,可在外人面前如此大发雷霆,还是头一回!
小玉公子微微低头,脸上闪过一丝倔强,拱手道:“父王息怒,儿臣并非没有担当。只是对于婚姻,儿臣想遵循内心,找到那个与儿臣心灵相通、相互欣赏之人,而非为了家族利益或是他人的期望而仓促成婚。求父王成全。”
盛亲王脸色变了变,那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面容瞬间阴沉下来,那紧握着酒杯的手都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强压下怒火,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