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时辰也不早了,夜幕笼罩,他懒得费劲绕一圈子,朝着某个女人的家中而去。
赫凡疾步跟在他身后,趁机回头偷偷给冬苓使了使眼色:快些跟上,殿下此刻正在气头上,莫要只顾着流泪了!
冬苓抬手匆匆抹了抹脸上因惊吓过度冒出来的眼泪,再急忙跟上。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苏窈家大门前。
冬苓知道主子有另一个身手不凡的婢女在暗中巡逻,走时只是虚掩了一下门。
她小步走上前,将大门推开,再朝某个方向领路,毕恭毕敬地道:“殿下,主子这会儿还在书房里。”
以往,谢景昭来找苏窈,最多只是在厅堂里,从未去往她家的其他地方。
而这座院子是青默负责买入,谢景昭也未瞧看过她的这座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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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虽大,细数起来婢女也才三个,但处处收拾得干净整洁。走廊两侧每隔一小段,放置了照明道路的灯盏,不算明亮,却又令人感到些许的温馨。
谢景昭面容依旧冷沉,眸子扫了一圈四周,神情未有任何变动。
一转弯,前方便是房门敞开的书房。
此时,书房里传出细细的谈话声:
“主子先歇一歇吧,主子晚膳还没用呢,莫要熬坏了身子。”
“秋络你别说话,你一说话我就忘记背到哪儿了,等我背完这段就吃。”
“那奴婢安静些。”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
轻软的声色吃力地背起‘四书’的《中庸》,每次停顿,似能听见她极其细微的抽泣声,仿若临近崩溃,又不得不继续。
与此同时。
男人止步于在距离书房几步远之外。
廊上的灯盏发出昏黄的光线,他逆着光站立,晦暗不明的一张俊脸显得极其漠然,让人无法揣摩他此刻的想法。
冬苓不敢出声,垂首安静地站在一旁。
赫凡也不敢有任何的大动作,只是偶尔偷偷瞄一眼自家殿下的神情。
殿下啊!苏姑娘是切切实实边哭边学着呢!苏姑娘当真是清清白白、绝无异心的善良女子啊!
书房里那道轻软的声音依然不曾停下,磕磕巴巴又很是坚强:
“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不怒而……”
桌案前,少女正襟危坐,一张雪白的小脸挂着泪痕,低低抽泣了两下,潋滟的双眸湿漉漉,轻轻一眨便能掉两颗泪珠子出来。
苏窈并不想哭,可先生今日留下的功课对她而言好难,难就算了,还多得很!
等她背完这《中庸》,还有《大学》、《论语》、《孟子》等着她。
不对,她现在连《中庸》也背不全。
苏窈用手背抹了一下脸蛋上的泪,紧蹙着眉心,唇瓣咬得发白,绞尽脑汁地回忆着:“不怒而……”
秋络在一旁听得心焦,两只手攥紧了衣裙一角,恨不得可以帮自家主子分担侯先生留下的功课,奈何自个儿也是个小文盲,识得的字并不多。
苏窈停顿在这句话,愣是想不起来后面是什么内容。
她突然觉得好难过,简直没有比她更蠢笨的人了,连先生布置的功课也完不成。
“呜呜呜……”
周围安静,衬得她细细轻轻的抽泣声十分明显,尤为可怜兮兮。
秋络连忙拿出手帕,给自家主子擦擦泪,“主子莫要伤心,慢慢来。”
苏窈接过手帕擦拭双眸,不肯放弃,一边哭一边念:“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
忽地。
一道冷冽的嗓音从书房门外传来,字正腔圆,清晰有力:
“不怒而民威于鈇钺。”
苏窈一时没反应过来,欢喜道:“对!是不怒而民威于鈇钺!”
话音落下,她整个人蓦然愣住。
等等——
这道声音好熟悉,是她出现幻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