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转头望去。
病床上的袁书芬正睁着浑黄的双眼盯着她。
此时的袁书芬浑身上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身体虽然比头还要可怕,但起码脖子以下的部位都被盖住,不像脑袋,能透过皮肉似乎看清里面头骨的形状。
安玉圆心里一惊,但她依旧面不改色。
她知道此时的她就是一面光滑的镜子。
她担心,担心老人看到她恐惧的表情,心里会难过。
“你在啊。”袁书芬看着她,喉咙嘶哑。
“是我。”安玉圆赶紧下床,她凑到床边,打心底里开心,“你醒了。你昏迷了好久你知道吗?”
“我,知道。”袁书芬顿了顿,艰难地问:“他们呢。”
“你的孩子都回去了,他们每天白天都回来看你,晚上是我在。”
袁书芬费劲地转头,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叫着:“姑娘,辛苦你了。”
安玉圆从小就没了母亲,是她外祖母一个人把她拉扯大的。好巧不巧,当年,她母亲临死前,就是这么叫着她。
「姑娘。」
“我,太难过了。”
安玉圆眼含着泪,袁书芬虚弱的状态让她不敢插嘴。
“我,不想把罪孽留给她们。我想自己来。”
说着,袁书芬艰难地抬起手,她想摸什么,却怎么也摸不到。
安玉圆急道:“你要做什么?”
“氧,氧气。拔了,它。”
“不行!”安玉圆一把握住她的手:“医生说,拔掉氧气会让你呼吸困难,不久就会死的。”
“我就是,想死。”
袁书芬绝望地看着安玉圆,浑浊的泪打湿了枕边。她张着嘴,舌头已经发黑。
“我,求求你,别拦我。”
安玉圆被袁书芬的样子惊到了。
她感觉自己浑身冰冷,除了松开握住她的手,别无选择。
安玉圆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伸出如骨架般的手,一点点,一点点地靠近鼻下。她皱着眉,随着她的动作,额头上很快浮出一层细汗。
两次,她都这么努力地伸手靠近,可偏偏抬手摸到鼻子的力气都没有。
安玉圆看着她,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起来一样难受。
她伸出手,慢慢地扶住她颤抖的手臂。
她含着泪,看着她,说:“我来帮你。”
瞬间,袁书芬的鼻尖红了。
“谢谢,谢谢你,姑娘。”
拔掉氧气管后的袁书芬不会立刻死亡。
这空白的时间也是安玉圆最煎熬的时刻。
感性上让她忍不住帮助了遭受痛苦的袁书芬,可是她又无法接受自己一个人面临她即将死亡的事实。
袁书芬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她主动张嘴,希望安玉圆可以跟她说说话。
说什么都好,她想听。
白计安看着安玉圆,“但天蒙蒙亮的时候,你还是选择了去护士站。”
“是,因为我后悔了。我不该那么做。”
“你的确应该后悔。无论袁书芬老人本人的意愿是什么,你都不能帮助她自杀,甚至连她的子女都没有通知。”
真相水落石出。
贺威回头望向派出所的大门,念道:“帮助他人完成自杀。这种案子还真是少见。”
回想安玉圆在得知帮助他人自杀,无论自杀者是否留有免责声明或者遗书都算故意杀人罪的时候,她哭着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又何必再浪费时间问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