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境心脑海中,走过的山路,全都清晰明了地印刻下来,清晰到路过的每一棵树,树上是什么纹路,只要被她眼睛看到的,全都忠诚地记在脑海中。
一行人走路并未说话,黑灯瞎火的,或许是心怀信仰,也或许是人多力量大,走在这夜晚看来阴森可怖的密林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退缩害怕的。
前面拉车的王二郎显然十分兴奋,去年,他兄长去给大人送粮,结果与大人十分有缘,被大人留下在山中与大人一起清修,他一直很羡慕兄长,所以今年媒人上门要给他说亲时,他坚定拒绝了,他要上山与大人结缘,与人结亲,岂不是害了人家闺女嘛。
王大有和孙氏拗不过王二郎,加上他们一想到如果两个儿子都能常伴大人左右,该是何等的荣耀啊。
于是便也歇了给王二郎结亲的心思。
如今,心心念念要做成的事,几乎触手可及,王二郎又怎么能不兴奋。
贺境心此时的心情也很好,毕竟她对这位传说中的逍遥仙,也十分感兴趣,无论是告诉信徒,说着有求必应能让人心想事成的都是骗子,还是那一尊尊泥塑像,又或者是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让人抓住什么大的破绽,都可以看得出来,这位逍遥仙和那些草包骗子不一样。
他们子时末出发,一路走到天亮,贺境心觉得,得亏是自己在这儿,这要是换做宋钺那么个书生,怕不是早就在半路就走不动了。
而此时,距离永昌县县衙几十里外的一座山上,宋钺有点头秃,几天的时间,他万万没想到,他带领着的灾民队伍扩大了!
原本遇到的那一批灾民大概有八九十个,如今,灾民数量达到了三四百个!
“陈秀才,如今兄弟们都养好精神了,我们不如今天一鼓作气,冲进县衙去,就算有一百多个衙役又如何,我们可是有这么多人呢!”那日为首的痦子大汉找到宋钺,他蹲在宋钺身边,一脸激愤道,“到时候,杀了狗官,那些当官的不给我们开粮仓,我们自己开!”
宋钺看着面前这个一心要杀了自己的庄稼汉子,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都不敢想象,若是让这些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会不会被一人一口咬死。
宋钺脸上同样露出愤怒之色,“行!不过咱们得换条路走!”
一刻钟后,宋钺踩着破草鞋在前面带路,后面浩浩荡荡跟了几百号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前面的目的地,赫然是之前把宋钺关进祠堂小黑屋的大吉村。
杀上县衙是不可能的,如今这么多人,群情激奋,当然要带过去做一些更加有意义的事情啊,比如说挖出那些阻断水脉的大石柱之类的。
看看,这些人瞧起来虽然十分狼狈,可一个个的全都是正经的庄稼汉子啊。
这可不是贺影心那个据说芳龄八岁,种地五年的小庄稼把式能比的。
县衙后院,贺影心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贺影心领着独眼儿在善堂进进出出几天,倒是把善堂的账本都理了一遍,没办法,那账本实在是太简陋了,一共也没多少。
善堂乃是朝廷设立,用来收容无父无母的孤儿的,只不过善堂的银钱,基本都是由当地豪商或者是世家捐赠。
这个善堂里,一共也没收容几个孩童,在里面照顾那些孩子的,是一个跛脚的婆子,还有一个一脸麻子的矮个中年人,那人说是因为小时候出了天花被遗弃,自小也是在善堂长大,后来就留在了善堂里做事。
贺影心理明白了账目,便暂时找不到事情可做,宋钺又不在县衙,自然找不到人去领新的差事,她倒是想让骆修远派点活儿,但骆修远最近忙到起飞,根本没有时间搭理她。
看着那荒废了的院子,贺影心小手叉腰,觉得这里才是自己应该打下的江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