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娘坐在石凳上,周围几个人全都盯着她,一脸的期待。
她有些不自在,“那天,之所以跳下去,并非是想寻死。我急匆匆的跑,也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方便说一说,是什么重要的事吗?”贺境心问。
鸢娘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道:“倒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鸢娘离开暗门子之后,为了生存,一直在城外的一个矿洞里面背矿,她每天干干净净的去,脏兮兮的回,只为了赚取二十几文钱的工钱,没办法,她身体有病,需要吃药养着,一旦停了药,她的身体就会迅速恶化。
鸢娘曾是名动并州的花魁娘子,一把嗓子婉转如夜莺,但现在,她曾经赖以生存的本事一样都没有了,琴棋书画并不能换一口饭,她嗓子也坏了,想去街头卖唱都不会有人听,况且不知道那些人从哪里听来的,说她染了脏病,不能靠近分毫,否则也会染上这种病。
她在阳直县内找不到糊口的办法,后来,她苦苦哀求之下,许是看她可怜,矿场的一个小管事许她在矿场做工,因为没有人敢靠近她,她也只能在没有人的地方,背着挖出来的矿运送到别的地方去。
那天,鸢娘如同往常一样,在矿场背矿,有个人一脸嫌弃地给她送去了一张纸条,鸢娘看了纸条上的内容,脸色大变,顿时急匆匆地找小管事请了假,一路往阳直县的县城跑去。
“纸条上写了什么?”贺境心问。
鸢娘顿住了,表情有些为难,“可以不说吗?”
张满不解地问:“是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吗?”
鸢娘低下头,紧紧抿住了唇,“抱歉。”
“有人要挟你进城,去某个地方,并且说了不去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大概是这样的吧?”贺境心淡淡地问。
鸢娘迟疑地点了下头,“是,对方要我在半个时辰内赶到天香楼外,不这么做的话,我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我去了,可是那里却并没有人在等我。”
鸢娘赶到了纸条上指定的地点,但那里空无一人,就在鸢娘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包着石子的纸丢到了她的面前,鸢娘当时就四处张望了一下,但却没有看到丢东西的人。
她蹲下身,捡起那纸团,打开,那人却要她半个时辰之后,到桥上去,鸢娘照做了,她站在桥上,四处张望,寻找给她写纸条的人,但周围除了那些鄙夷她厌恶她的人之外,根本没有别人。
鸢娘说到这里,又沉默了,接下去发生了什么,她似乎并不想说。
但周围的几个人全都不说话,等着她。
鸢娘咬了咬牙道:“之后……我,我情急之下,跳下了河,是借此逼迫约我的人出来,只是我忘记我不会水。”
鸢娘松了一口气,“事情便是这样,那天谢谢你们救我,否则我可能真的就死了。”
“那之后,给你写纸条的人还有出现吗?”宋钺皱眉问道。
鸢娘摇了摇头,“没有,后来再也没有人找过我。”
宋钺:“那你心里可有人选?”
鸢娘似乎想了想,最后仍然摇摇头,“自从我染了病,再也没有人约我,那纸条上的字迹我不认得,想来是有人故意捉弄我,想看我的笑话吧。”
鸢娘苦笑了一下,“两年前,我风头无两的时候,眼睛朝上,傲慢张狂,得罪过很多人,我那时候并不自知,以为我会一直风光下去,却没想到竟然只持续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花魁……花期真的很短的。我如今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当初得罪的那些人都在背后落井下石,想来还是有人见不得我好吧,捉弄我,想看我出丑,看我被人厌弃。”
鸢娘站起来,对着众人福了福身,她姿态从容秀美,虽然衣衫褴褛面容有瑕,但这瞬间,众人仍然从这浅浅的一福身中,窥探出曾经的绝代风华。
鸢娘走了,后院小亭子里,鸦雀无声。
花魁,花期真的很短。
以为会一直风光,却只维持了不到一年。
简简单单,只言片语,仿佛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尽了。
“她说谎了。”贺境心冷不丁地开口。
宋钺自然也听得出来,鸢娘刚刚最后一个问题,她并没有说实话,“她跳下去,绝不是情急之下为了将约她之人逼出来。”
“可是她为什么要隐瞒呢?”贺影心眨巴着她乌溜溜的大眼睛,不甚明白,“姐夫就是县令大人,有人威胁她,她不是应该向县令大人求救吗?她为什么要说谎呢?”
在贺影心看来,老百姓有冤屈,或者是遇到了难事,那就去找县令啊。
说来,这一路上行来,他们遇到的官员,有靠谱的,也有不靠谱的,但许是因为宋钺一直都属于靠谱的那一类,贺影心就觉得县令还是很能管事的。
“因为你姐夫初来乍到,人家并不信任他。”贺境心道,“威胁她的人,在她看来,比县令更强大,更厉害,更让她忌惮害怕。”
宋钺:……
宋钺咳咳了两声,“那天,鸢娘是站在桥上,正对着你的方向跳下去的,当时在那个方向,肯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让她不得不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