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俊的母亲虽然依旧埋着头，一声不吭，可她的身子却不停地抽动着，那无声的哭泣，让人能真切地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就像决了堤的河水，肆无忌惮地流淌着。

芸意见老人这般痛苦的模样，心里也是一阵酸楚，她用那略带哽咽的声音哀求道：“伯母！我知道我这个乡下姑娘，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子俊这样的富家公子，就像灰姑娘怎么也比不上王子一样。但是，伯母，请您相信我的诚心，为了您不再这么痛苦，为了子俊，也为了不让大家难堪，我会拼尽全力去改掉我身上那些您觉得不好的地方，努力学习各种礼仪，争取做一个让您满意的儿媳妇！”

“妈！我也向您保证，只要您能成全我和芸意的婚事，我今后一定会更加努力，一心一意地跟着您学习做生意，做一个让您满意、让您骄傲的家族继承人！”子俊拉着母亲的胳膊，满脸哀求地说着。

子俊的母亲虽然浑身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却仍旧紧闭着嘴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深深地低着头，仿佛那脑袋有千斤重一般。

“妈！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您就心疼心疼您的亲生儿子吧！”子俊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不停地流淌。

“伯母！我向来不轻易求别人，可是今天，为了我和子俊的幸福，我求求您了！”芸意那粉嫩的面颊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就像清晨花瓣上滚动的露珠，看着让人好不心疼。

“伯母……”

“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哀求着，那声声呼唤，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与期盼。

“啪！”的一声，子俊拉着芸意双双跪在了母亲的跟前，那模样就像两个无助的小孩子，眼中满是绝望与哀求。

子俊的母亲见状，试图用那颤抖的双手拉起眼前这对可怜的恋人，可他们见母亲没有点头同意，又怎么肯站起身来呢？他们一人拉着母亲的一只手，像小孩子讨要糖果一样，不停地摇晃着，声泪俱下地哀求着，那晶莹的泪珠不停地滚落，真让人有种撕心裂肺般的感觉。

“啊！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子俊的母亲痛苦地惨叫了一声，猛地抽回了双手，紧紧地抱着头，那模样就好像生怕脑袋会立刻炸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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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啦！不要再逼她啦！”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断喝传来，一个身着深绿色军装的古稀老人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子俊母亲的身旁，一把扶住了那浑身颤抖、即将瘫倒在地的妻子，狠狠地咬着下唇，满脸痛苦地说道：“老太婆！别这样！我自己种的恶果我自己来承受！我自己来承受！”老人边说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不，老头子！这种事还是我来说吧！”子俊的母亲用那颤抖的双手扶着丈夫的胳膊，强撑着稳住自己的身体，她紧皱着眉头，微微咬着嘴唇，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起来！你们都起来！”

子俊和芸意彼此对视了一番，缓缓站起身来，两人的眼睛都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我……你爸他……”子俊的母亲用那颤抖的声音，看着他们说道，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妈！您就直说吧！”子俊焦急地看着母亲那张满是痛苦的脸，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总之……你们……你们是不能结婚的！如果能，也不会让你们等了十五年……”子俊的母亲咬了咬牙，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可那声音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男未婚女未嫁，却不能结婚？您倒是说啊，为什么？”子俊紧迫地追问道，眼里满是愤怒与不解。

老太太看着儿子，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她怎么也说不出那难以启齿的话。

“因为……因为你们是亲兄妹呀！”站在老太太身后的老头也一声断喝，那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沉重，仿佛一道惊雷，炸得子俊和芸意愣在了原地。

“因为……因为……”

子俊和芸意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都苦笑着摇了摇头，摊开双手，满脸的难以置信，“不，不，你们在跟我们开玩笑吧？我们是亲兄妹？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们俩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可泪水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淌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流到嘴里，那苦涩的味道，仿佛也渗进了心里。

“子俊，爸妈并没有骗你们。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老头用那颤抖的声音说道，脸上满是无奈与痛苦。

子俊和芸意凝视着眼前的两位老人，他们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残酷的事实，依旧不停地摇着头，仿佛只要一直摇头，就能把这个可怕的真相摇走似的。

“这的确是真的呀！那时，你妈怀着你已经八个月了，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天也冷得厉害，你妈挺着个大肚子，站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你爸被挂着右派的牌子游街。好多人，都朝着他身上扔东西，他的脸都被砸伤了，鼻孔也淌下了血，那些人还大喊着：‘打倒走资派！打倒资本主义！’我只能一边哭着，一边追着人群跑，嘴里不停地哀求他们放过你爸爸，可那些人的心就像铁做的一样，根本不理会我，没多久，就把你爸下放到边远的穷山沟清水县许家沟去劳动改造了……”子俊的母亲双目失神地凝望着窗外，仿佛又亲眼看到了当年那凄惨的一幕，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当时，我到了许家沟，就被安排住在那冬天不能挡雪、夏天不能避雨的小茅草屋里。由于天气骤然变冷，我又在路上染了风寒，所以很快就病倒了。这下，原本就冰冷的小屋，连个火都生不了，就更加寒冷了，雪从破了洞的窗纸钻进来，打在我的脸上，风从歪了的门缝刮进来，刺骨的冷啊，我被冻得紧紧蜷缩着饥肠辘辘的身体，望着窗外那漫天的雪花，我当时觉得自己就要死了，然后也不知道是因为饿，还是冻，又或者是病得太重，很快就昏死过去了……”

“可是，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周身暖烘烘的，好像被厚厚的棉被裹着一样。我努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一户农家的火炕上，地下的炉火旁还坐着一个梳着两个大辫子的姑娘，正在熬药呢。她就是惊蛰，许家沟村村长的女儿。原来，她经过那小茅屋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在呻吟，见我病得厉害，就赶忙找了两个人把我抬到了她家北堂屋卢大爷家里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