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丈田的事情,刘大霖自己倒没受什么骚扰――陈明刚知道澳洲人对这个进士很是尊重的,有利用他的意思在内,所以和往年一样,根本没去送粮由。连过去每到此时登门请安打秋风弄个几贯钱花的惯例都免了。
但是陈明刚还是打算杀一杀这位过去现在谁都不敢碰的刘进士的威风。他不给刘大霖送粮由,但是诡寄在他名下的田主们,这次就没这么幸运了。陈明刚手里有很清楚的单子,知道每家诡寄在刘大霖名下的土地数量是多少,便直接给这些田主送去了粮由,要他们限时自报土地数量以备开征。
这下,刘家的三亲六眷,至亲好友都闹翻了天。大伙都知道陈明刚此人狠毒难缠,赶紧都上城里来看刘大霖了,要他出个主意。刘家在县西门内的宅子门前顿时挤满了轿子和从人。
刘大霖和所有的读书人一样,喜静不喜闹,自从他的腿脚不便之后,更是极少出门,现在一下子来了这许多的亲朋好友,个个都要见他要他拿主意、想办法、办交涉。闹得他六神无主,只关照管家出面应付,自己躲到了书房里。
听着前面闹哄哄的说话声,刘大霖觉得无计可施。他即觉得愧对亲友,又很讨厌他们。似乎自己的帮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家是累世书香,祖父没有科名,但是颇有文名。父亲当过知州。自己又是进士。堪称本县响当当的缙绅之家了。要是过去,任何事情只要自己写张片子往县衙里一送,没有办不下来的。现在,往县衙里送再多的片子恐怕也是无济于事――得和澳洲人交涉才行了。
但是和澳洲人打交道,是他最不愿意做得事情。
以澳洲人对他的优待尊崇来说,若是肯出面周旋一番,澳洲人总要买他几分面子,事情是能有个转圜的余地。但是他实在不愿意出这个头。
澳洲人虽然没干过什么坏事,但是总是化外之民,不服王化之徒,在临高擅自筑城建号,形同割据之势力。自己原本就避之不及,哪里还能轻易招惹他们!髡贼若是存心要利用他,自己求人办事,不免就要落下把柄。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
但是自家的亲戚朋友,又不能不有所交待,否则一个“刻薄”的名声,他也担待不起。
正在发愁,只见伺候他妻子的一个丫鬟来了,见他满面愁云,不敢开口,只站在屋门口探头探脑。
“什么事?”还是刘大霖发现了他,“有事进来说话。”
“是,老爷!”丫鬟赶紧进来,“几位舅老爷、姨太太都来看夫人。现在在后堂说话,他们都想过来看您。夫人怕您身子不舒服,先拦着了……”
“知道了,”刘大霖挥了下手,“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