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海边却是凉风阵阵,虽然这里还是珠江内河,但是河面宽广,江上的风浪和海上一样很大。浪涛起伏着不停地向岸冲来,冲击着沙滩和礁石。
因为两广总督王尊德的命令,禁绝珠江口船只出入。而且商船知道最近官府正在珠江口钉封大船,不敢在此出现。所以江面上只有几艘渔船和水师巡航的战舰。
虎门寨前的江湾里,集中着许多船只,樯桅如林。这里即有广东水师的船只,也有临时钉封的各种民船,有些大船满载着粮食和甲仗军械,鼓满了白帆,正向西往海南岛驶去。
虎门寨前的空地上,已经星罗棋布密布的树起了许多军帐。旌旗蔽野,刀枪如林。鼓角互应。军容十分雄壮。
虎门寨对面的亚娘鞋炮台上旗帜飞舞,那是广州外围的主要炮台之一。四围修着土寨、箭楼、碉堡,有不少明军驻守,旗帜在风中飘扬。
何如宾带着一群手下的将领、幕僚和亲兵扈从立马江边,望着这支从全省集结起来的大军。自从天启末年驱逐澎湖红毛番之后,广东全省还从来没有集结起如此之大的一支军队。为了供养这支大军,除了要动用在海南岛上的历年官仓积存的粮食,还要额外运送大批的粮食。因为知道髡贼火器犀利,又预备着要长期围城,从佛山运来了许多新铸得大炮和火铳。还有许多火药。而在亚娘鞋山背后背风向阳的地方,新设了一处火药工场,源源不断的从全省各地运来硝石、硫磺和柳木炭运到这里被制成火药。
“兵精粮足,镇台此去,必能一战收全功。”有幕僚奉承他。
“据塘报所云:髡贼士气未衰,不但毫无退意,反而破我卫所,围我临高、澄迈两县,看来必有一场恶战,方能决定胜负。兵事凶险,不能有半点疏忽。”何如宾对髡贼的突然活跃感到非常惊讶,髡贼既然将近三年多在临高过着安分守己的日子,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四处攻伐?难道真如同吕易忠所说,只是为了报复官府查封澳洲商馆么?
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
一个中年文官骑马立在旁边。他就是由王尊德派来的以候补道衔担任何如宾军前赞画的吕易忠。虽然他是以赞画军务的头衔来得,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王尊德派出的监军。
正式的监军海南分守道赵汝义还在琼山县内,他是不会跑到广州来指手画脚的。吕易忠就没这么好打发了,到的军中不久,就不断的催促何如宾尽快渡海前往海南。
听了何如宾的话,吕易忠赶快接着说:“镇台大人所言极是。髡贼知其末日将临,所谓穷鼠反噬,我师只有速速渡海,才能震摄此类宵小。”
大家知道这吕赞画又在催促进兵了。实际上号称五万,实则二万的进剿大军至今也不过集结了一万多人。这已经是在省内调集军队,所以速度快了许多。按照明清的惯例,这么多的军队调动集结不能一股脑的打发上路,因为地方上很难一次性供养如此多的人马的食宿,所以各处部队部队都是以二三百人一“起”为单位逐日启程的。既然是去打仗又不是度假,士兵军官自然是有多慢走多慢,一天走不上二十里。几万人马花上三四个月集结是再正常不过的。
按照这样的速度,全军集结完毕还得花上半个月时间。而且部队是临时拼凑的,虽然名义上属于何如宾节制,他对自己麾下这些散布全省各地的将领们并不是都熟悉。
兵将不熟是打仗的大忌。何如宾原想在广州集结全军,利用海南的雨季和随后的台风天气的空闲先在当地校阅训练一二个月,等到秋初再行出兵。但是吕易忠的不断的催促,使得他只得先将粮食、甲仗和和他的镇标中营一步先行渡海。
“今日风浪好大”何如宾看着正在张帆远去的船队。不由得为船队的安全而担心。前几天往海南运输粮食和甲仗的船只就倾覆了数艘,漂没物资甚众。
“大人放心好了,这些水手都是惯行船的,用得又是钉封的本地大船,下得了西洋,去琼山必无问题。”幕僚宽慰他。
回到大营之中,何如宾与幕僚们商议进军对策。总督大人急于要他渡海交战,除了求成心切之外,还有个劳师糜饷的问题在内。这二万大军还集结完毕,广东藩库已经花掉了十多万的银子了,至于粮食、船只、火器上的耗费还未计算在内。到了临高再长围髡贼数月,花费更巨。
为此,他不得不先做出姿态,让自己的最可依赖的部队首先渡海。
目送第一批渡海部队离开,何如宾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总算能对总督有个塞责的余地了。但是心中却产生了极大的忧虑。他对髡贼的状况所知甚少,原本想等临高县令到来之后当面问询,没想到髡贼突然围攻县城,县令只能困守不能赶赴省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