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方老头,韩乔姐把她的“哼哈二将”叫了进来,又吩咐把龟爪的头目黄相给传了进来。
黄相亦是乐户出身,略通文墨,年少时候唱曲“名动一时”,很得文士缙绅的“垂青”,“缠头无数”,然而倒嗓之后嗓子没恢复起来,原本清秀的身材也莫名的变得粗壮起来,即不能“卖艺”又不能“卖身”,自此就没了饭。只好在行院里混事。
他因为打小被人“将男作女”,硬生生的被掰成了只能提臀迎基,对女子反而不能人事。韩乔姐觉得这样的“豆粉水”用着放心。起码不用担心他和老举们乱来。
黄相虽说在院里不过是个“豆粉水”的头目,但是他是极聪明伶俐的一个人,在这访春院里等于是半个管家的地位。
过来见了礼,韩乔姐呆着脸半天没说话,三人也不敢自己言语,只站在地上候着。
韩乔姐倒不是有心要摆威风,实在是眼下这事有点犯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遭瘟的澳洲人!”她暗暗的咒骂。世道一变,她忽然有点迷失方向的感觉,原本轻车熟路的事情,如今却都得三思而行――新来的官老爷的想法她还没摸清楚。
她最关心的,是慕云手下调教着的五六个小女孩子,她们中最大的已经十二岁了,是可以应差出条子的“琵琶仔”,虽然这几个女孩子资质不算上佳,但只要调教好了,再过几年便有豪客愿意出钱“梳拢”,一人最少三四百两银子的进账是少不了的。若是调教得出色的,客人出手又宽,一千两银子亦有可能。
按理说这样的小女孩是最省心的,年龄即小,又在行院过活――都是给打怕了的,然而这几个孩子中有几个家里还有人的,若是知道这条例上的规定,保不定要上门来罗唣。特别是其中有个女孩子的伯父更是个无赖泼皮,必是要上门来生事,借此勒索钱财的。
若在往日,她自然是不怕的,如今正是改朝换代,挟私报复诬陷举发的事情层出不穷,为此破家丧身的人不计其数。访春院在这里经营多年,且不说遭了多少人的嫉恨,光是这财香就足够让人眼红了。
半响她才开口道:“你们也都知道了――澳洲人如今有了个新规条,”她迟疑了一下,“咱们也不知道澳洲人到底是个什么禀性,行得是哪一路的章程。不过,照着我的想头,当官的大约总是一路。澳洲人刚进城,有怀着争天下的心,少不了励精图治一番――新官上任还得三把火呢。所以咱们得顺着点,这面子上的事得糊弄得过去――也别叫方老爹难做。”
三人自然是应和,毕竟韩乔姐才是行院里的主心骨。
“只是这条例里的几款涉及身契的,不能叫姐儿们知道了。”韩乔姐说道,“这事要是处不好,咱们这买卖就此关张也未尝可知。”
黄相道:“大娘,此事怕是瞒不住,纵然咱们自己篱笆扎得紧,客人也总有多嘴多舌的。姐儿们迟早要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