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层的草鱼留下的大量食物碎屑和粪便,是浮游生物的绝佳养料,大量繁殖的浮游生物又给鲢鲢提供了大量的食物,底层的土鲮则对上、中层鱼的食物残渣进行最后的清扫。后三者的存在使得食物残渣、浮游生物不能大量富集,保证了鱼塘水质清新。不同水层的鱼追逐食物,搅动水体,又增加了水中的溶解氧。因此,四大家鱼的配合养殖是农业技术史上的一次巨大飞跃,对有限的水体进行了较为彻底的利用。
陈五仁问钟吉:“不知买夏花当如何运回香山?”
钟吉道:“香山少有耕种家,鱼市少,老先生当雇人运回。卖于近处的,则鱼花大,卖于远处的,则鱼花小。陆行者挑以两箩,悠扬其肩,力使箩或上或下,激荡其水作波澜,使鱼如在池塘中,又行二三里,沉箩于河,以换新水,则鱼得其性。若水行者,则以鱼花舟载鱼,舟旁两水车昼夜转水,使新水入舟,而宿水不留,然后鱼花不病。九江至香山水运便利,老先生既是大户人家,当以水运为佳。若是向我预订,我可代先生寻一鱼花舟送至贵乡。”
“哦?鱼花现在是何价格?”
“其实鱼花与成鱼的价格差不多,”钟吉伸出右手四根手指,道:“每百斤鳙、鲢四两银子,鲩二两,鲮一两。”
考察组又不是真要买鱼花,陈五仁听了打起哈哈来,“夏花上市尚有些时日,不急不急,待我返乡安排挑基,事成之时定来寻钟兄。”
“无妨,买卖不成仁义在。”
陈五仁想起来之前漏掉的一件事,问关有德:“敢问关兄,四大家鱼的鱼花是如何筛选开的?”
关有德见他不订鱼花,又这么一问,心中有些不悦,脸上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回答的语气有些直白:“老先生的问题未免太多了,鱼花,细如针,一勺辄千万,唯九江人能辨之,撇‘花’乃我装家吃饭的手艺,历来都是家传之法,从不外传。”
陈五仁在临高待久了,养成了不懂就问为什么的习惯,关有德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不妥。古代但凡有点技术含量的手艺,基本上都是家族传承或者师门传承,而且传男不传女,生怕女儿出嫁将技术带到夫家去了。学徒则要跟师傅当牛做马,充当若干年的免费劳动力,才能从师傅那里学得手艺,当师傅的往往还要留一手,不然怎么会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俗语。
但在临高,除了少数机密,哪个元老不是恨不得把所有知识都给手下的归化民灌下去,生怕他们学不会。但凡碰到喜欢问为什么的归化民,技术元老都是欢天喜地得如同中了大奖,捧在手心里当个宝。两相对比,陈五仁不胜唏嘘,差距为什么就这么大呢?
在鱼花市晃荡许久,此时太阳已经升到顶,气温渐高,关有德是个药罐子,感觉有些体力不支,便向考察小组告辞:“莫老爷,我身子有些乏了,头昏脑胀的,就不陪诸位了,还望见谅。”
莫鱼驻守九江已经两年,知道关有德所言不虚,也就不留他。关有德和钟吉离去之后,林成文才对陈五仁说:“陈科长,撇花的方法没问到就算了,今后咱们靠人工繁育,不同品种的鱼卵从一开始就分开了,也就不存在撇花这个环节了。他们愿意守着这个秘密就让他们守着吧,最好带到棺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