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的说法,这是在救国救命,可是换作其他人亦是这么说。就说这髡贼吧,也拿“救民于水火”当幌子。
“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他不觉哼起了当初先生经常哼唱的小曲。
可惜,先生的满腹经纶,他连万分之一都没有学到。不但没有练就一双慧眼,还不得不勉为其难的担下了重担。
他的目光投向书房角落,一副样式奇特,上面绣着“悬壶济世”字样的幌子,边已经磨损了,竹杖上还系着一个葫芦。
这些都是先生当初留下的物件,周乐之想起天启七年广州城外的偶遇,桃红柳绿的春天,先生背着一个箱子,拿着这面幌子,在村外的田埂上跋涉,步履蹒跚,直缀穿在他的身上歪歪扭扭,甚是可笑。更不用说他那口口音奇特的“广州官话”了。
可是就是他从葫芦里拿出的一剂药,把自己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自此之后,村里人人都叫他神医。多少送到广州城,找大药铺名医诊断都看不好的病人,只要吃了他的药,都是药到病除。当初第一个把他请来诊治的林七斤,一得空就自吹如何的慧眼识人。
林七斤的慧眼识人不值钱,可是神医的名气却传了出去。不久之后,钦差王大人便派人来延请先生,先生自此就入了王大人的幕府。
若只是如此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桩往事而已。然而周先生走了之后没多久,官兵却到了河头村,说要捉拿“妖人”,搜寻“妖物”,最厚妖人没捉到,却把当初拿了周先生赈济白米的几个穷苦人拿到村头斩了首。村里一片哗然,都说先生是“妖人”。有吃了先生药的,也如大祸临头一般,忙不迭到寺院里烧香拜神,求来香灰水服用――至于有没有用也只有天知道。
周乐之也吃过先生的药,可是他早已父母双亡,无人问津,总算免了喝这香灰水。
虽然身体好了,但是周乐之的前途却是一片渺茫。他也在族里的私塾念过书,但是几次应童子试不过,倒是对很多杂学感兴趣,平日里还总爱在水渠里架个水车,拿竹管架个管道什么,倒是很受孩子们的喜爱,但是族里耆老和读书人一致觉得他是个“废物”。
奈何这“废物”亦是族中子弟,就算没了爹娘,族里也得照应。眼瞅着书读到十六岁,连开笔的文章都做不成。族中计较:不如让他去学一门手艺吧。
至于学什么手艺,耆老们还没计较明白,当初的钦差王大人派了王良来村里,说还是要搜寻“妖物”。自然,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好在这回他们没有杀人。接着这王良便说要在村里找几个少年去给先生当弟子,说男女不限只需识字即可。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先生不是妖人。但是既不是妖人又为什么要把受过先生恩惠的男女抓去了砍脑袋,大家谁也不明白,自然也不敢问。
女孩子自然是不可能他带去的,一来识字的女孩子本来就少,二来还没听说过男人收女弟子的,这“神医”的企图不言自明,只不过既非娶妻来“聘”,又不是纳妾来“买”,而是不伦不类的弄个“女弟子”,传出去实在是匪夷所思,一来二去就选中了“废物”周乐之――那会他还不叫周乐之。
周乐之就这样懵懵懂懂的跟着王良去了北京――这是头一回离开家乡,这一路北上,前前后后走了两个多月,一路风尘便到得这天下首善之地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