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的门来,早有伙计等候,将他引到后院树林中的三楹平房前。
冷凝云来柳泉居多次,知道这是一片杏林。春天的时候对花饮酒,亦是京师达官贵人的一大雅事。入冬之后枝条萧瑟,一场大雪之后却是琼条银枝,配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分外静谧。
他刚刚走到廊下,只见顺天府一个相熟的书办已经迎了出来:
“冷老爷,”书办低声道,“钟大人在里面等您。”
“钟大人?”冷凝云一惊,“不是刘老爷么?”
“刘老爷也在,只是钟大人虑及以他的名义请您过来,未免物议有骇。”
“是,是。”
听说是钟炌请他来,冷凝云不觉打足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这为钟府尹为人清廉耿直,对商贾虽不侵凌,但亦无好颜色。完全是以“四民”相看待。
面对这样的人即要姿态放得极低,稍有骄纵之色大概会“杖四十铩稍其气焰”,屁股非开花不可。但是若是唯唯诺诺,只一味“大人高明,小人该死”,更遭鄙夷。别想着再谈事了。得有个不卑不亢的态度才行。
好在他也是有底气的。冷凝云来京师外勤局特意通过关系,为他捐了个南京国子监监生。虽然监生之名在明末很是不堪,但它到底是朝廷的功名。有了它,官员们便不能对他予取予夺,肆意凌虐,可以说是个很好的护身符。
书办转身进去,不多片刻,有仆人出来:
“大人传见。”
“是的。请引路。”
说引路,实则就是上台阶进屋而已。传唤的听差揭开门帘,示意冷凝云入内。进门一看,却是个头发花白老者,大约六十上下。端坐在窗前的一张方桌上。拿着一本折子正在浏览。
桌上只有许多折子和信函并一套文房四宝。
听得他进来的声音,却浑似不觉;冷凝云只好等着,这一等就是好几分钟。
时间不算太长,但是这下马威的意思却很明确了。
只等他放下折子,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冷凝云才撩起衣襟,做了一个长揖,报名道:
“学生冷凝云,参见大人。”
“喔,你就是冷大掌柜!”钟炌的眼睛已经老花了显得有些浑浊,看人的时候甚至要眯缝起来,然而目光犀利,仿佛能将人刺透一般,将他从头望到底。“久闻大名。”
“不敢不敢,学生在京城经营钱业,在行当里略由薄名。”
“你岂是略有薄名,简直是大名鼎鼎。”钟炌颇为讥讽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