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老晕船,后来就适应了。”小伙子满不在乎的说道,“渔船上干活辛苦,可是挣钱比给人当长工多好几倍。苦上几年就能挣到买地盖房子的钱了。”
“老家哪的?”
“北直隶河间府任丘县。”
谭双喜根本不知道河间府任丘县在哪,不过他受惠于军队的教育,他知道北直隶是明国京师所在的地方。
“北直隶,那不就是在京师……”
“俺们离京师还有不少路呢。”小伙子说着给谭双喜斟满了酒,“班长您喝……”
谭双喜见他挺会说话的,并不是想象里木纳的老实人模样,问道:“看你的模样,老家也不是种地的吧?怎么来得临高?”
“还不是因为遭了兵灾!”年轻人有些无奈的说,“俺们的老家,说实话比这里好,地势平没这里那么多山丘,可以种的地多,河也挺多。天旱的年份只要不是旱,挑水种地也能凑合。俺们那边的黄瓜和萝卜特别好吃,特别是黄瓜,顶花带刺的,咬一口那叫一个甜脆。俺家虽然是佃户,但是爹有腌菜的手艺,农闲的时候就到保定府去帮人腌菜,挣了钱就能把租子交了。东家也喜欢我爹腌的菜,每年还得给他家送几百斤腌菜,虽说一文钱没有,但是有事的时候东家能照应,所以日子过得也算是过得去。
“后来就不成了,崇祯七年鞑子入关,全省震动。鞑子还没到我们就遭了兵祸。县令老爷带着衙役先是叫各家“捐粮食”,说要请官兵来。官兵来了之后直接就成了抢,说是不能留给鞑子。俺爹是给东家送菜的时候知道的消息,回来接我们进城来不及。幸好他知道村外头有个被盗空的古墓,就在里头偷偷藏了粮食,让我们没有饿死。那些没藏好粮食的人后来就被饿死了,没人敢去接济,因为接济就说明你家还有粮食富裕,全村这么多人饿着,都能给抢光了。
“然后鞑子来了,俺们全家藏在古墓里面好几天没敢出来,出来一看村子已经没了,所有的房子都烧了,村里好多尸体,大多是女人,都是被糟蹋死的。隔壁老王家的丫头,才十岁,死在了院子里头。全身光着,被糟蹋死的,血迹从堂屋一直拖到了院子里,不知道死之前爬了多久。死的人太多了,俺们又不敢收尸,怕鞑子回来发现还有人活着,就把附近的那些尸体都丢在了井里面,又推倒了一堵墙算是埋了。
“后来知道当场被鞑子杀了也算是死了个干净。被抓走的人更惨,走不动了就是一刀,路上没吃没喝病死一批,当苦力做牛马运东西累死又是一批。遇到攻城,就被鞑子赶上了战场,守城的官军大炮弓箭打过来,一片一片的死。你不走,鞑子在后面拿刀一个一个的杀,向前被官军杀,向后被鞑子杀。被抓走的女人啊……更惨啊!你知道鞑子叫他们什么?生口,就是‘牲口’的意思,其实啊,他们连牲口都不如。
“俺爹说了,这里待不下去了。带着全家往南方走,想着过了黄河就太平了,鞑子总不会追过黄河吧。可是俺们没走到黄河就没有盘缠了,娘也死了。粮食更是早就没有了,靠着讨饭走到了开封。难民太多,守军不让进城,放箭射死了好些,俺爹也给射死了,一片大乱,俺就和家里人失散了。稀里糊涂的的跟着人群继续往南走,说是到了江南就有活路了。到了江南,又稀里糊涂来到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