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把这个事儿给应下来后我连连道了几声谢才挂断电话。
从长凳上站起来,迎着他的目光,却依旧还是要仰望他。
之前就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但我心里有自责、有不甘、也没底气去问。
没想到他自个儿又绕回来了。
我还是纠结拧巴得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踌躇不前。
我今天干的事儿,在我整个人生的轨迹中,都可以算得上是载入史册的破立。
不破不立。
大破大立。
我直接用法律要挟娘家,让我妈把之前属于我的那份钱拿出来,用于给我儿子治病。
让村长帮忙把林峰带过来,之后,也是强行胁迫他配合。
每个人我都想好怎么对付了,可唯独除了王伟。
唯独除了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把手捏得紧了又紧,甚至隐隐能听到骨节之间摩擦发出的声响,那么清晰,那么惹人注意。
他的目光也追随着我紧握的手走了一圈,最后转回来。
眼中始终有一层挥之不去的雾气或是悲伤。令我看得心虚又心痛。
“你,你刚刚去哪儿了?怎么我醒来都找不到你?”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我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我的嘴里脱口而出。
明明是我装晕倒的,也是我亲自看着他离开的。
可我却装出一副很需要他的样子来,反而显得是他不辞而别,是他的不是了。
可现在只有这样或许才能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没关系,如果这举动与作风是与之前的我背道而驰,我也认了。
他没回应,我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嗡嗡两声,闪过后就消失。
我心里又开始更没底起来。
“…你去忙吧,既然给人办事,就要让人信任,别让人抓住弱点,也要对得起人家那份工资。
我这里暂时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事的话我就先回病房了。”
我迈着沉重的步子准备从他身侧走过,我的心里是很复杂的,等了这么久,想了这么多办法,一个人迈入深渊,又一个人撑着等待救援……
我早就想念他给的安全感,想扑上去紧紧抱着他不松手,想时时刻刻要他陪伴在我左右。
我要每分每秒都看着他,都想着他。
我比谁都想见他,我希望他抓住我,哪怕强迫我留下来跟他多待一会儿也好。
可我又怕。
又怕单独跟他在一起,害怕面对他同样复杂而深沉的神色。
我们都很拧巴,心里拧巴的跟脸上表达出来的神情一模一样。
谁都没有克制,谁都没有隐忍。
我能看见他绷起来的下颌,那里鼓着一股气,但我只匆匆扫了一眼就再也没勇气看。
他没抓住我。
我心里有那么一阵难以抑制的失落感,好像有什么东西拉着我坠落到地底下去,并且不知深度在哪儿,更不知是什么结局。
可我知道这或许也是最好的路。
我用力提速,希望能快点走完这条长长的走廊,快点还他自由。
但没一会儿身后就响起一阵频率不太有规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的手终于被人从后面紧抓住。
当他的手隔着衣服布料与我手腕的肌肤相触碰时,好像一颗火星掉在上面,迅速晕开,令我狠狠颤动,火星晕开的温度随着加速流动的血液流传到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每一个毛孔。
我整个人全都是他的气息,他的温度。
它们也转换成我眼眶中的泪光,终于汇聚成流,争前恐后地从眼眶流落出来。
我抬手倔强一擦,但他同样也是通体犟骨,将我在他面前转过身。
迫我的视线和他对上。
“哭什么?”
“没哭。”
“……”
他喉咙发出一声喟叹。
像是把毕生的好脾气全都用在了我这儿。
“没哭?那这些东西是我的?”
他指我脸上的眼泪。
“这只是生理泪水。”
“什么?”
我吸了口气,抬头迎着他滚烫的视线,和他解释:“生理泪水你没听说过吗?
比如你今天吃了很苦的东西,或是很辣的东西,亦或者是很酸的东西,都会忍不住落泪。
这就叫生理泪水。我刚刚流的泪和这些没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