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家族里,可能真就是罪过。我不想与二郎争,但是在帝京的话,没有人相信,也没有人希望我是那样的。”季熠自嘲地笑着,“我在帝京就经常睡不好了,三郎和阿娘去世后,经常整宿睁着双眼,非常困可就是不敢睡。”
“会做噩梦?”
季熠点点头。他几乎每个勉强入睡的夜晚都做乱梦,记不得的梦境只是让他疲倦,能记得的梦里,全是没有脸孔的人,如乌黑的潮水那样争先恐后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刚开始我不明白阿爷为何要送我来这里。陌生的环境对我的睡眠更没有好处,水土不服让我又添了头疼和吃芝麻出疹子的毛病。一直到后来我上了西雷山,一切才似乎往好的方向变化了。”
所以季熠才说,他觉得自己不是被放逐,而是被释放了吗?京城里到底有什么?让他如此怀念,又这样抗拒。
“当然也可能只是我一厢情愿这么认为,毕竟把自己的阿爷想成一个为了治愈儿子心病而宁愿忍受骨肉分离之苦的人,要比接受他是个权衡了利益之后选出一个儿子作为弃子的人好受一些。”
谢观南把季熠的手从自己眼前拿下来,放到脸颊边,嘴唇贴上他手指,细细密密地吻着,好像蝴蝶在用翅膀扇动花瓣。季熠顺势用指腹轻轻抚弄着对方的唇瓣,感受着谢观南带给自己的柔软。
每当谢观南用各种小动作表现出安慰,季熠就总感到自己身体里的那团黑雾又被析出了一部分。他总是忍不住像被冻僵的蛇那样贪婪地去汲取来自谢观南的温暖,渴望着那份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偏爱,又一次次在事后被自己当时的阴暗心思给恶心到。
他可真是恶劣,吃准了谢观南不会对他的孤独无动于衷,所以就肆无忌惮地把内心藏匿多年的冰冷全抖落出来。他这样不知节制地去掠夺谢观南的体温,会否有一天终将因为太过寒凉而被对方抛开呢?
“季熠。”谢观南叫他的名字。
季熠低头看他,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那里面好像盛满了春日的阳光。
“谢谢你,撑到了我来找你。”
谢谢那个背着孤独的童年季熠,照顾了这么长岁月中的漫天星子,等到了他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