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霏当然没有杀害田衡,虽然她和很多人一样,觉得田衡虽然不是死于她手,但确实是被她连累而死,但谢观南觉得事实也并非如此,这个案子里,容霏也是受害人。
容霏以安南细作的身份来投诚,这是她先采取的行动,而非都护府的人先对她进行策反。但结果就是她接受了都护府的条件,再以双面间人的身份重新回到了她的位置,在这个过程中她到底是怎样的心理路程没有人知道,或者说并没有人在意。
整件事情里最无辜的田衡父女,从一开始作为容霏掩护身份的工具,后来又成为了掣肘容霏的道具,甚至到了最后,田衡还要为消除容霏的后顾之忧赔上性命,有人能为他的死负起一点责任吗?
没有。
容霏利用田衡父女来帮她伪装身份的时候,尚且没有伤害过他们,但她在帮助都护府做事的时候,田衡却不得不去死,对田衡来说,这里不是他的母国吗?这公平吗?
“田衡的自杀是谁都没想到的。”季熠抽空还是插了句嘴,他觉得必须打断一下谢观南,虽然他知道只有说出来才能化解郁结在心里的东西,但仍有些担心这样的释放同时也会让谢观南因为复盘整个事而加重了某些不好的情绪。
“怎么会没想到?”谢观南冷笑了一声,“一个平日里不施粉黛都能看得出姿色的女子,一旦精心打扮过后,会是怎样令人惊艳的绝色,你不要以为曹豫含含糊糊说的那些话我听不出是什么意思。换用一些文人矫饰的言辞并不会改变事实,我们都知道容霏是怎样完成任务的。”
容霏被安南派过来时就是被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去接近能接近的目标,所以转换身份之后,她也是需要继续以这样的方式去确保任务的完成的,只不过区别在于她要把自己接触到的目标是谁同时也传递给都护府,这样一来,都护府便能知道本朝有哪些人正在与他国秘密接触。
女细作与男细作相比,不但要掌握同样的技能,还会被要求以性别优势去进行权色交易,情报战从来就不会是干净的阳谋。
这种事情,瞒得住外人,却很难瞒住枕边人。谢观南不知道容霏在这几年的相处中对田衡有没有过真感情,但看田衡的行为,他显然是有的。
田衡到底知道多少,又知道多久,这事容霏不说,也没人追问,因为田衡一直都没有泄露过容霏的事,只除了那日席昀趁着多喝了几杯,在田衡面前说了句不尊重容霏的浑话,他俩打了一架,就是这件事曝露出这么些年他是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的。
曹豫说席昀不是细作,但席昭是,他开安济堂得到的资助正是来自安南,无论是自愿或是被迫,他都上了那条贼船,他的安济堂也是那张网中的一个据点,由他以购买绣品的方式负责把消息传递过去,又借由容霏去买药的机会,把布置给容霏的任务交给她。
席昀正是去族兄席昭的安济堂时,见过在那里的容霏,才多嘴惹怒了田衡。谢观南想到那个和田衡一起摆摊的景佑,就连那样的半大小子都在背后非议过容霏,田衡要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装聋作哑,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不是因为偏信于容霏,而是出于真心的在乎,才不愿意把自己知道的事,让容霏知道。
“田衡也可谓是歪打正着,就因为他一直装糊涂,那边的人才愿意让他活到现在。”季熠要给谢观南倒酒,对方却用手掌盖在了酒杯口上来拒绝,他只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们要一个田衡这样的棋子,让容霏在这里的身份显得平凡普通不扎眼,可要是这颗棋子变成了不安的因素,那就有风险了。”
所以即使他不自杀,也会有人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这事容霏知道,但田衡是怎么知道的呢?
“容霏没说,但我猜可能是她告诉田衡的。”想到这里谢观南又觉得心里好像被一把钝刀子划拉了一下,他看了季熠一眼,仿佛是在寻求一点助力,“我想来想去,容霏的任务要继续下去的话,无论如何好像田衡都没有活路,不管是安南方面,还是都护府,都会觉得他是个隐患,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