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和李氏还不知道他们儿子已经为了几口吃食,恨不得是别人家的娃了。
夫妻俩个在家里已经半天了,一个坐在自家堂屋屋檐下,一个在院里这摸摸,那干干,反正呆得最多的就是院子里,远处来人,绝对能一眼看到的最佳位置。
秦芳娘回来了,那桑氏应该也回来了。
这夫妻俩个一样都留心外面,却是两样的心思。
李氏是紧张,别真的找上门来,她可不愿意被长房贴上。
沈三就不一样了,他的心思有点儿复杂,他和李氏做夫妻能做到这样合拍,那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个人在很多事情上的反应出奇的一致。
就好比不愿意养闲人,又好比弄了个桑氏进门,然后把整个长房一起扔给桑氏,分了出去,掩耳盗铃的觉得这就算对得起良心了。
事实上,在某些事情上两个人就算意见有微末的不一样,最后也总是一个被另一个同化,端看哪一个意志更强烈一些罢了。
这会儿的沈三和李氏一致的、没变过的是——他仍不愿意干会亏本的事儿。
这是本性。
当然,在今天,本性落了下风,占了上风的是他作为男人的面子。
想想吧,出个门但凡碰上个同村的人,人家瞧他的那眼神,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那当面明知故问的问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那等他背过身后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一转头就马上消声切换话题的样子。
谁能不懂呢。
谁能受得了呢。
沈三已经一天没出门了,他觉得全村都在看他的热闹。
这比上次桑萝在院门前跟他们撕撸开了还更令人难以接受一些,上一次看着的那也只是邻近几家,而且分家的事已经过了几个月了,桑氏差点饿死的事,那也是沈安沈宁和桑氏自己说说,谁看到了?这不是生龙活虎在这里吗?
沈三自己都没信,他当然也不觉得别人会信。
但眼下这一桩不一样。
长房要盖房子了,不是他这个唯一的长辈来牵头,却是隔壁的陈家帮忙牵头。
这是天大的一个巴掌直接呼他脸上了。
他哪怕并不愿意为长房去做些什么,却不代表他作为长辈、作为一个男人的脸面可以被踩在泥里,还是叫全村人都看着,踩下去了,再碾一碾。
这真的不行,这让沈三浑身都不舒坦,仿佛被剥去了衣服,他再没办法像个爷们一样的挺直腰杆走出他家的院门。
所以李氏不盼桑萝来,沈三却是盼的,盼桑萝来走一趟,给他递上一个台阶,全了他的脸面。
他哪怕只是去奔走奔走,意思意思帮上两天工,那他这腰杆儿就还挺得直。
越是这样去想,心中就越是焦灼,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这种焦灼就越发的强烈。
沈三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背着手在院里踱着步。
就在经过院门时,眼睛下意识往院外看了一眼,就像今天这半天看过的无数眼一样。
但这一眼看出去,他看到了谁?
桑氏!
沈三一下子激动起来,又迅速端住,假作压根没看到桑萝,继续踱步到堂屋外的椅子边,坐下了。
像三伏的天里喝下一碗沁凉的水,所有焦灼一瞬间抚平。
他唇角下意识就翘了起来。
来了就好,他已经在心里想着一会儿怎么拿捏好度,既达到教训她几句的目的,又不能教训得太过,好顺利把这活计揽下来。
然后马上就去村里各家走走,让那些看他笑话的都瞧瞧,这种大事,还得是他。
又想着,桑氏一会儿说话要是还中听,看着她还知道敬个尊长的份儿上,他要么帮着多干上一天两天?
那边没有灶,饭食让不让放在这边张罗?
这么一套下来,村里总没人再嚼得了他的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