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屋里,沈烈耳尖动了动,他侧头看向灶屋门的方向,见桑萝只站了站就走了,像是往另一道院门那儿去了。
他问沈安:“咱们家今年交了多少租税?”
说这个沈安可太清楚了,大拇指一按,四根手指伸出来:“四石四,哥,粮食可贵可贵了,我们家当时根本没有这么多粮,还是大嫂跟买咱们家货的掌柜借了钱才买了粮食把税交上的,后边又征徭役,家里没有青壮男丁也得去人,大嫂又用了一石粮雇了周大伯家的人给咱们代役。”
五石四。
沈烈只想一想都觉得愧疚,家里的租税全叫她一个女子担了起来,小安阿宁的是她交,他这个死活不知的人也给她凭添了两石的负担。
“咱们这儿现在粮价多少你们知道吗?”
家里的事情桑萝从来不会瞒着两个小的,粮价的事沈安和沈宁还真知道。
“三百五十文一斗了,大嫂一直有在一点一点囤粮,但是太贵了。”
沈烈点了点头,问主屋架子上堆的那些都是粮食吗?
两小只齐点头:“基本是谷子,还有几袋是面粉。”
沈烈默默估算了一下,原本能吃一年多的粮食,多了一个他的话,顶多只能撑到来年夏末了吧。
他几口扒了碗里的饭菜,出门把碗筷洗了后,就到了主屋门口,桑萝正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一大捆芦苇杆子和三卷麻线。
沈烈敲了敲敞开着的门,见桑萝抬眼看到他了,这才进屋。
他把目光在芦苇杆子上落了落,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先往放在桌边地上自己的那个大包袱去了。
桑萝只道他是拿衣裳洗澡,也没多话,把三卷麻线抿到一起,开始搓细绳。
沈烈却不是拿衣裳,而是拿出一个布包来坐到了桑萝对面,那布包被他展开,一个做工不算多精致的木盒被放到了桑萝面前。
桑萝有些疑惑,望向沈烈:“这是?”
他把木盒打开,里边收着的俨然是一根看着年份就不差的人参。
桑萝愣住了。
沈烈道:“这八九个月大多时间是在深山里走动,我运气好,挖到了一根人参,听小安说家里今年租税和徭役用了五石四斗粮食,都是你借钱买的粮,这人参给你吧。”
桑萝看看那人参,又看沈烈:“你知道这参的年份吗?”
皮老颜色暗,铁线纹又细又密又深,桑萝虽不能具体判断准确年份,也知道这东西差不了。
沈烈点头:“挖的时候有三枚掌状复叶,大山懂看这个,说是应该最少有三十年。”
桑萝:“那还给我?”
沈烈被她问得愣了愣,家里买了那么多粮,他全副家当也就这人参值钱了,给她不是应该的吗?
他愣了一愣后便道:“我现在只有这个。”
桑萝莫名想笑,怕他看到,低头垂眼缓了缓,这才抬眼道:“买粮陆陆续续大概花了十一两多些。”
她指了指墙边那一木架的粮袋:“包括这些。”
沈烈看着她没说话,显然在等下文。
桑萝这回眼睛真的弯了起来:“所以用不着这一根人参,你真要为这个家尽尽力的话,人参卖了给我六两银子也行。”
没要十一两,毕竟这些粮她也要吃的。
沈烈不妨她会这样说,十一两,给她六两,这又是怎么个算法?
他心下有一瞬觉得怪异,不过也不深究,道:“不用了,都给你,要是有多的话你再买些粮食囤着吧,数月前途经齐州,当时那边的粮价已经是六百六十文一斗了,这会儿不定涨到了多少,世道要是要乱的话,几年之内怕是都不会太平,趁着这边粮价还不算高,还是多囤些安稳。”
桑萝听到六百六十文一斗,呼吸都紧了紧:“你说数月前就六百六十文一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