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斋那边的事情并不复杂,桑萝带着沈安和沈宁过去,在里边呆了两刻多钟也就把货点算清楚拿到银钱了。
与严掌柜相识也这么久,桑萝临行前私下给她提了个醒,县里顶多几天肯定会有风声的,她不介意这时候卖严掌柜一个好。至于店里两个女伙计,那是跟永丰斋东家签了卖身契的,并不需要自己操心口粮问题。
回到东福楼时,许掌柜还没出去,与桑萝相熟的那个少年刚回家了一趟,回到酒楼后巷就看到桑萝带着两个小的搬了后厨一张条凳在后巷坐着,少年凑过去小声打听了一下北边的情况。
桑萝一听就知道许掌柜这是已经知会过楼里的伙计了,也不相瞒,小声说了。
那少年听后蔫头耷脑的叹气:“希望不要乱吧,只是粮价涨涨都行,顶多掏空家底,吃得差些,真要乱了存粮有什么用呢,万一县城被乱军攻破呢,有粮也没命了。”
桑萝:“谁说不是呢。”
乱世里人命还不如草芥呢。
少年想是太紧张,腮颊鼓起来长长给自己舒了一口气,道:“行,桑娘子你坐,我去给我们掌柜的回声话。”
他们家只要一石稻谷,多了买不起,他爹已经动身去买杂粮了。
桑萝点点头,想到什么,又叫住他:“东哥儿。”
那少年正是叫东哥儿,他们兄弟俩送过桑萝一回,桑萝知道名字的。
少年停步看向她。
桑萝小声道:“和家里人琢磨琢磨,看看有没有什么隐秘不惹人注意的地方,该挖地道挖地道,该打地洞打地洞,只要表面遮掩好,选的地方也让人想不到会藏人的话,里面藏好食水,乱的时候总归能有个避祸的地方。”
县城不攻破的话还好,县城一攻破只能靠这种手段保命了,她又道:“当然,得足够隐蔽,不然就叫人一锅端了,乱军真打进城里,抄家底也很有一手的,别一家子全被抄出来。”
那叫东哥儿的少年眨了眨眼,绝境里好像又看到一条生路来,眼里亮起了神采,甚至扬起了浅浅的笑意,他连着欸了两声,道:“多谢桑娘子了,我下工回家就跟家里通个气儿,你真是我们全家的贵人!”
桑萝笑:“不至于,你们家里自己也会琢磨的。”
人为了生存总能暴发出无穷的潜能。
她摆手示意少年去忙。
少年点点头走了,这一回脚步轻快了许多。
沈安看东哥儿进去了,问大嫂:“战乱是不是很可怕?”
沈宁也看着桑萝。
兄妹俩原本对于战乱并没有太多概念,桑萝和沈烈在家里谈得也少,两个小的虽知道大哥和大嫂在做准备,但也是觉得大哥大嫂在做准备,并没有多怕,直到这会儿看到东哥儿的反应,才终于紧张了起来。
桑萝摸了摸沈宁小脑袋:“做足准备应对,会好的。”
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是命的部分就不去想了。
兄妹两个似懂非懂,不过也没紧张太久,因为他们在东福楼后巷才坐了一刻多钟,沈烈一行人就拉着几车粮食回来了。
桑萝带着两个小的起身迎过去:“这么快?”
陈有田几人脸上都是笑容,沈烈道:“粮铺伙计多,我们又都是成袋成袋的买,有定量的,三两下就装好车了。”
事实上因为他们出来得早,哪怕在东福楼后巷略等了一会儿,到粮铺的时候也是很早的,村里和周氏族人要来县里的这会子怕是才出发,懒一些的应该还没吃早食,没动身,东福楼收到消息的伙计回家通知也要点时间,所以他们算得上是最早一批大批量买杂粮的。
因而哪怕他们一行五六人拉着车到粮铺买杂粮,买得都还不少,一人好几石,但粮铺的伙计看陈有田他们一身粗布麻衣的老农打扮,沈烈几个人穿的还是一双磨损得厉害的旧草鞋,就知道是附近乡下的。
今年交了两回租税,粮价还涨得凶,乡下老农吃不上米饭要靠吃豆饭过日子了也不稀奇,所以问都没有多问,要多少给搬多少。
豆子嘛,在这边真不稀罕,全没往心里去。
桑萝看了看几辆车上的粮袋,心里也松了松,顺当就好。
“许掌柜这边还要等一等,你们在这略坐一坐吧,我跟沈烈还得去趟药铺,备些药材,你们有要备药材的吗?”
几人都摇头,药太贵了,这会儿根本买不起,陈有田道:“手上没钱了,再攒一阵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