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的第五年,桑萝作了两辈子来最大的一场秀。
别说,虽然心里快用脚趾扣出座城堡来了,面对夹道围观,她面上竟也稳住了。与迎在衙门外的歙州官员对答也能称得上一个稳字,口号可以激昂,但一路张扬热闹的来了,到这时就该是展示谦逊的时候了。
可桑萝不知道,一个庄子那么多青壮在后,村正在侧,另一侧还有个穿着州学学子衫的青年,却是以她一个年轻女子为首,面对一众官员,一应对答皆是她。又兼生得温婉秀美,虽布衣荆钗,然行止有礼、进退有度、对答从容,这本身已经是最大的风头了。
这种反差,甚至比她衣饰华贵站在那儿更引得人心震动,更叫人瞧得移不开眼去。
经这一日后,随着曲辕犁一推开,只怕半个歙州城百姓都知道桑萝其人。
褚其昌看着正给刺史、长史和他们这一众官员讲解新旧犁不同的桑萝,心里当真,只剩下一个大写的服。
聪慧、端庄、大气,最紧要是,一样是人,你说你会种薯蓣不说,怎么一架犁还能折腾出花来呢?
省力不省力的褚其昌是还不知道,这都是桑萝和大兴庄百姓说的,但是那个能调整深耕浅耕的操作,他是实实在在看到了啊。
朝廷正是求才若渴,这要是个男子,刺史不得马上招揽进州署衙门来协管农桑啊?
啧,服啊!
服气之后又是叹息,这不不是男子吗?
褚其昌看着桑萝讲解时在旁边帮着示范操作的沈烈,实在不解,朝廷求才若渴,可不是只开了科举这一条路子,以实干举贤才也是其一,他实在不懂,适逢大齐一统,这样大好的时机,做出曲辕犁来了,怎会是桑萝这个女子出头。
女子出了头,除了赚得声名,又能得到什么?
放在沈烈身上就不同,能考进州学,本来就是读书识字的,哪怕后边不走科考,前有薯蓣,后有曲辕犁,曲辕犁还赶上了这样巧的时机,这哪一样不是登云梯?歙州城不敢说,下边诸县现在空出来的缺可不少。
啧。
他这位沈老弟可真……叫他不知说什么是好啊。
不过褚其昌也就是这么一想,这到底是沈家的家事,或许就是人家沈烈志气呢,不肯夺妻子的功劳,自信能靠自己出人头地?
不管怎么说,沈家夫妇是真的厉害,这才多久,距上次刺史大人往大兴庄去,才刚过去一个月吧?上一次就有曾刺史赠书,这一回弄的动静又更大了。
歙州的最高长官啊,多少人想往跟前打个照面都没机会的,看看沈家夫妻俩。这发达不是早晚的嘛?
褚其昌琢磨着这光是老兄老弟的叫没用了,还得回家里交待一声,渐渐的找着机会得走动起来啊。
这念头堪堪转过,就见刺史夫人带着两个贴身女婢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桑萝一抬眼,看到范妃娘,竟是微微一笑,点了个头致意。
褚其昌:???
这是已经认识了怎的?
才这般想着,就见范妃娘面上带出几分惊喜:“竟然是你?”
桑萝行了个福礼:“桑萝见过夫人。”
范妃娘不等她行到半礼,已经将人扶了起来,一双明眸满是笑意:“早就听夫君提起过歙州有我这么一位同乡了,久仰娘子声名,前日还说盼得一见,原来那日街头上咱们竟是已经先见过了。”
豁,还真认得!瞧这热络。
不止褚其昌和在场一众官员心里嘀咕,就连曾刺史都讶异二人竟是已经打过了照面,不过眼下围观百姓众多,他并未细问,倒与桑萝和沈烈说道:“这犁看着是不错,省不省力还得下田里一试才知。”
沈烈笑道:“这是自然,大人可使人一试。”
他自己已经试过了两回,对此是极为自信的。
曾刺史见他夫妇二人神色,心知必是不差的,不过找人试就不必了:“本官亲自来试。”
一句话出,众人皆愣住,就连围观百姓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下一瞬就是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这是刺史啊。
往年县令劝农,会在开春时意思意思下田挥个几鞭,刺史下田试犁?
褚其昌已经很快反应了过来,“大人,使不得,下官来就好。”
曾刺史却并不多说,只道:“走吧,往城外去。”
招呼大兴庄几个抬犁的青壮:“劳烦几位再抬一程。”
说着已经先往城外走了。
桑萝看一眼范妃娘,见她也并不拦阻,眼里多了几分笑意,“夫人也去看看吗?”
“去,这般盛况,如何不去?桑娘子同往吧。”
“请。”
“请。”
两人说着,竟是跟着曾刺史之后一起往城外去了,桑萝识分寸,略走在范妃娘半步之后。
半步之差,瞧着是真的不多,且范妃娘有意无意还等等桑萝,一路问起她如何来到歙州,如何避祸山里,又怎么教山民种植的事,还谈起了那日东市买到的魔芋豆腐。
桑萝也平和,二人一路往城外走,竟是有几分相谈甚欢的意思,沈烈和周村正他们都自觉退在了一射开外,前边位置留给了范氏的两个贴身女婢及州署衙门的一众官员,以及那两抬犁。
大兴庄跟来的老太太和妇人孩子们都惊呆了。
陈婆子激动得那小心肝啊,怦怦怦怦的,一把子攥着秦芳娘的手,虚软着腿,用极小的只有她们婆媳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的娘啊。”
知道桑萝能耐啊,怎这么能耐啊。
那是刺史夫人吧?那天在车队间她看到过啊。
啊啊啊啊啊?
要不是攥着儿媳的手臂,陈婆子的手都得抖。
许文茵、沈宁、陈小丫和施巧儿几个常在一处,今儿也是凑在一起的,几个小姑娘先是看着桑萝跟刺史相谈,而今又见她和刺史夫人言笑晏晏,那真是满心的神往。
沈宁左边挂个陈小丫:“阿宁,阿萝嫂子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