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旗公子总是教我,要能看懂局…看透局面,甚至他还告诉出,琅琊诸葛氏设下的本也是一个局,于是我试着去问他…琅琊诸葛氏的局是什么?他毫无保留,细细的向我讲述…”
诸葛恪开始侃侃而谈,“其实…父亲与继父的发展是一模一样的,父亲是从徐州流寓到江东,孔明继父则是从徐州流寓到荆州,父亲与步骘、严畯形成了温和的淮泗流寓派系,孔明继父则是与司马徽、徐庶、崔州平、石广元、孟公威形成了荆州的流寓派系…”
“江东孙策意外殒命,父亲与这些流寓之人集合起来,支持兄长孙权,不支持弟弟孙翊;荆州刘表病重,荆州异主,继父则支持哥哥刘琦,不支持弟弟刘琮;江东这边兄长孙权上位,弟弟孙翊失势,之前支持弟弟孙翊的长史张昭被父亲取代,父亲成为了新的长史!可荆州那边,同样…一边博弈下,兄长刘琦上位了,刘皇叔又接替了刘琦,弟弟刘琮失势,自诩不是刘皇叔的对手,被迫归降曹操,之前支持弟弟的荆州军师将军蔡瑁被继父取代,成为了新的军师中郎将…”
“江东这边,父亲太明哲了,哪怕父亲是支持孙权的心腹,但孙策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也不敢与当地的士族们叫板,当地的氏族以顾、陆、朱、张为首,于是父亲便摆低姿态,从未僭越过分毫;”
“刘皇叔这边,孔明继父也很明白,即便他是刘皇叔的军师,也不能与当地氏族叫板,而荆州派的士族自蔡、蒯两家归曹后,便剩下庞、马、向、习四家,庞家是首屈一指,于是孔明继父便举荐庞统为荆州治中,更是在西征这么重要的行动面前,力荐庞统…他则甘于筹措粮草,做后勤补给之事。”
说到这儿,诸葛恪顿了一下,继续说:“刘皇叔打下益州后,就派孔明继父坐镇成都,驻守在新领土的中心,同样的,若是东吴攻下荆州,也一定会派父亲为南郡太守…父亲身为淮泗流寓一派的领袖,要帮孙权处理淮泗一派与大族的关系,制衡各方,孔明继父要帮刘皇叔处理的最核心的矛盾,则是荆州派与东州派之间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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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似乎…这一番话还没讲完,但诸葛恪的话却已是戛然而止。
听得入神了一般的诸葛瑾忍不住心头嘀咕:
——『他关云旗怎么会知道?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心头这么想,诸葛瑾接着问:“接下来呢?那关云旗…还说什么了?”
他这一句话都在发颤。
因为在他看来,这太可怕了。
他与弟弟诸葛亮走的是一条相同的道路,相通的规划…
这点…是他们琅琊分别时商议出来的。
普天之下…除了从父诸葛玄外,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哪怕是诸葛玄死后,留下的儿子诸葛延,如今他在曹魏做官,也断然没有可能把这些讲述给关麟。
也就是说,琅琊诸葛氏暗中规划这一系列路线,是通过蛛丝马迹,被那关云旗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看透了!
诸葛瑾突然觉得,他…或者说是他的族人,在关麟的面前,都仿佛赤身果体一般…被看的一清二楚,毫无保留。
这…
这样的关家四郎,好生可怕呀!
——可怕的对手!
“云旗公子只向我讲述了这些…后面的,他或许也预判到一二,只是时局没有到那一步,想来他不便向我讲述吧。”
的确…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规矩。
后面两人的发展也一般无二,两人都手握军权,诸葛亮代表荆州派与东州派的李严在蜀中博弈…
诸葛瑾代表淮泗派与陆逊所代表的大族,在军政领域博弈!
区别是在面对曹魏时,诸葛亮一直在进攻,诸葛瑾一直在防守;但相同点是,哪怕到最后,他们二人都没有打过司马懿!
诸葛瑾依旧觉得心头震撼:“这些真的是他关云旗说的…”
“对!”诸葛恪接着说,“我那时就再问云旗公子,我说东吴不过是困兽犹斗,他固守有余,却始终是斗不出去的,我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也能把爹从那困兽的局面中救出来。云旗公子说,除非满足三个条件…”
这…
今天,让诸葛瑾惊讶的事情太多了,他无论怎样都不会想到,这个已经过继出去的儿子,还在心心念念的想着如何把他这个生父也拉出泥沼。
诸葛瑾更不会想到,关麟竟还接话…说满足三个条件…这…
“什…什么条件?”
“第一,是诸葛氏的族人不能受制于东吴,将他们接到荆州,让他们不会成为东吴控制爹的手段与方法!第二,则是东吴岌岌可危,待在江东已然是自取死路,爹如此明哲的一个人,会忠诚,却不会愚忠,不会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呼…随着儿子的一番话,诸葛瑾长长的吁出口气。
他不由得感叹:
——『那关麟,看人…真…真准哪!那关麟…是…是能变成人肚子里的蛔虫么?』
越是这么感叹,诸葛瑾越是迫不及待的张口。
“那…第三条呢?”
诸葛恪不假思索,直接说:“第三条就是得让爹,再也回不去了——”
随着这一句,本因为激动而站起身的诸葛瑾,浑身一个颤粟,他的腿一抖,竟一下子又坐了下来,坐在了竹席上。
他的瞳孔瞪大,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惊讶,以及对他所处尴尬境地的沮丧与茫然。
是啊…
曹魏背刺东吴,奇袭淮南,攻下合肥…
单单这一条,就足以证实东吴外交层面的彻底失败,让他诸葛瑾此番出使曹魏功亏一篑,乃至于…成为天下的罪人。
他?还回得去么?
他回去了?那不是送死么?还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诸葛瑾想到这里时,“哒哒”的马蹄声在道路旁响彻而起,是一驾马车,马车停在了诸葛瑾与诸葛恪的附近。
只见得马车的大门敞开,从其中跑下来的,正是东吴使者吾粲。
看到他,诸葛瑾莫名的心头一惊,连带着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心里直嘀咕。
——『这吾粲不会是要押解我赴东吴领罪、受死吧?若是这样…我…我还要回去么?我还回得去么?』
就在诸葛瑾内心挣扎之际。
吾粲已经行至两人的面前,他的那国字脸此刻竟犹如苦瓜一般,他先是与诸葛瑾四目相对…
然后问了句,“子瑜也知道了!”
这…诸葛瑾沉吟了一下,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本以为吾粲要拉他回东吴请罪…诸葛瑾还没想好,到底回不回去…若是不回去,又要以什么样的理由搪塞过去。 老顽童的儿子有多难
哪曾想…就在这时。
“啪嗒”一声,吾粲直接转过头朝诸葛恪跪了,连带着双手紧紧的抱住诸葛恪的大腿。
这一幕,直接把诸葛瑾看呆了…
诸葛瑾也懵了…
这?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吾粲张口了,“元逊哪元逊,我知道你背后那位神通广大,求你…求求你看在你生父诸葛子瑜的份儿上,你让你身后那位也帮帮我!你让他帮我…把我族人也给接到荆州吧,这东吴…这东吴…我…我是铁定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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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如果说吾粲的下跪就已经让诸葛瑾、诸葛恪两人惊讶。
可现如今,他的话…更是犹如晴天霹雳,让诸葛瑾整个人怔在了原地…乃至于,他下意识的磕绊的问,“不…不回去了?”
吾粲接着说:“应龙因为能屈能伸被认为神,凤凰因为善于鸣叫显示珍贵,为什么一定要屈身奉献于东吴这等将亡之所,为那即将亡国的孙氏一族愚忠呢?”
说到这儿,吾粲的声音更添高亢,面容却是声泪俱下,感慨万千,“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子瑜啊子瑜,莫要让忠诚坏了你、我!”
吾粲这话仿佛是压垮诸葛瑾坚持的最后一根稻草。
诸葛恪却是眼前一亮。心里嘀咕着:
——『这吾粲简直是送来神助攻啊!』
——『这事儿,要成!』
…
…
那边,许都郊外,颍河之畔,伴随着河水的流淌,诸葛瑾还在经历属于他的最艰难的抉择。
这边,许都城内,今日是个好日子,是曹操的孙女儿曹婴嫁给一个平平无奇的公子“马钧”
的日子。
听着那锣鼓声响,看着马钧骑在高头大马上赴魏王宫迎娶曹婴。
不少百姓交口议论。
“这骑在高头大马上,魏王的驸马都尉是谁啊?”
“这娶的可是魏王最疼爱,时长带在身边,亲自教习的曹婴啊…”
“曹婴公主是大魏长公子曹昂之女,自打昔日曹昂长公子殒命在宛城后,大王就觉得亏欠这位公主啊!”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声音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