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故”二字,这一刻显得格外醒目。
这时,他才张口:“魏王要迁都洛阳,这个时候为了收揽人心…故而大肆封赏我们,意图是让荀家表态北迁,让许都百姓也追随着北迁…呵呵,被那荆州的关家父子逼迫到这种地步的魏王,还真是煞费苦心,不遗余力啊!”
“那…我们荀家…是迁还是不迁哪?”几个族人同时张口。
排名老二的荀俣则感慨道:“昔日父亲带领颍川荀氏投靠魏王,又引荐了颍川许多人才给魏王,这才有了魏王一统中原的基础…”
“父亲时长对我们讲起,当日他弃袁绍而投魏王,是因为万古长夜之中,哪怕是一盏微光,都让他不得不追随这光明,至死方休…可二十多年过去了,时局的发展却屡屡背离了父亲的期望,天下大乱未定,人心的初衷…却已是渐行渐远…父亲时时长叹,他这一生究竟又成就了什么?”
荀俣这一张口,迅速的引起更多人的回忆,荀谌之子荀闳道:“…伯父卧病在床时,也时而感慨,说是常常想起我们颍川的故居,想起我们的父辈、祖辈…我们的曾祖父为天下名士师长,被称为神君,我们的祖父遁隐者治学,出仕者救国,或着作等身,或慷慨赴难…后来,祖父把整个颍川荀氏的命运托付给了伯父,可…伯父一直在沉吟,魏王背弃高祖留下的‘非刘姓者不得称王’之言,公然建立魏国,定都邺城…伯父开始质疑,他的决定是不是错了?他是不是帮错人了!”
话题突然就变得沉重…
老六荀顗凝眉,“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对魏王的迁都不予理睬么?还是说…我们要把父亲的疑窦表露出来,让许都城的百姓背弃曹魏,选择留守?”
“嘘——”
不等老六荀顗把话讲完,大哥荀恽总算张口,“隔墙有耳,这些话就不要再说,如今的时局,迁都迫在眉睫,不是你、我能够阻挠、抗衡,父亲把这家留给了我,那对我而言…要做的就是保全荀氏一族,魏王既封赏,你们就受着,其它的…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说到这儿,在大哥荀恽的带领下,一干荀家子弟再度向灵位扣首…然后井然有序的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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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弟荀粲有些不解,拉着二哥荀俣走在最后,他悄悄的问:“大哥难道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么?”
荀俣脚步一顿,面色也变得郑重,他压低声音:“正因为大哥什么都知道,所以这个时候…才不敢轻举妄动,祸及全族…”
说到这儿荀俣的目光幽幽的瞟向院楼外的大门,他最后语气艰难的补上一句:“再说了,你以为现如今,我们荀家想说什么,想散布什么,还能散布的出去么?”
呃…这…
被二哥这么一说,七弟荀粲的目光也转向那院落之外,隐隐…他就有一种感觉:
荀府的门外,满布着杀气!
倒是此刻,另一边的陈群正在拜访钟繇…
作为颍川“荀”、“钟”、“陈”、“韩”四大家族的两位族长,无他,这次见面…陈群询问的依旧是迁都之事。
“钟老…这事儿,怎么看?”
“很简单…”
面对陈群的疑问,钟繇幽幽的说,“颍川四大家族,韩家的韩馥昔日离开颍川去冀州争霸,最后被袁绍夺了果实后身死他乡,事实上,韩家…已经没落,颍川四家只剩下咱们三家…再算上与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司马家,只要我们四家稳住了,豫州氏族就会追随,至于这些百姓,他们哪有什么判断力?不过是跟着大族的风向罢了!”
钟繇不愧是荀彧死后,接替他成为豫州氏族领袖的存在,一针见血的指明了问题的核心与关键。
只是…
呼…陈群露出了几许担忧,“钟、陈、司马家…这都好说,可…可唯独荀家,荀令君怎么死的?那些百姓们不知道,可…可你、我该是清楚的呀!荀家…会…会配合大王的迁都么?”
这…
面对这个问题,钟繇也迟疑了一下,他方才说:“此事休要再提,若是一个不好便会引火上身,荀令君怎么死的这件事儿…魏王不想让我们知道,也不想让各大族知道,我们且静观其变…一切都在于荀氏一族的选择了——”
…
…
王粲、阮瑀——
当这二人出现在许都城驿馆,出现在诸葛恪的面前时,诸葛恪有点懵。
因为就在半天前,他收到了关麟的信,说是…争取人心、民望这件事儿上,关麟已经派往许都几个高手。
保管能让许都城的风向大变,乃至于让曹操一夕间沦为众矢之的。
但…这二位?
说起来…
王粲的话…诸葛恪并不陌生,一本《大汉英雄传》颇有名气;
阮瑀…诸葛恪也略有耳闻,建安七子之一,所作章表书记极其出色,昔日大魏的军国书檄文字,多为阮瑀与陈琳所拟。
一首《驾出北郭门行》更是传扬颇远…
似乎,年轻时,曾受学于蔡邕,被蔡邕称之为“奇才”。
可…就是再奇才,那这两位怎么看也就是个书生啊?
在这等争取许都城民心、人望的关键时刻,云旗公子派俩书生来?能干什么?总不至于是打算靠游说的方法,去一个个劝说…此间百姓吧?
故而…诸葛恪迷茫了,整个面颊上显得很错愕,很挣扎。
王粲与阮瑀自然从诸葛恪的表情中看出了几许这个味道…
王粲面朝阮瑀,“元瑜啊,看来…这位诸葛公子是信不过你、我呀!”
阮瑀一摆手,笑着回道,“你、我本是书生,作作文章还行,真到这等关乎军心、民望的大事儿上,被人小觑也是情理之中。”
随着两人的对话…
诸葛恪哪怕心里头满怀疑窦,可面色上却是大变,“云旗公子看人素来极准,他既派两位前来,那两位定然有扭转乾坤的本事…只是,晚辈有些担忧,距离迁都的时间可仅仅只剩下四日了,这么短的时间,争取民心与民望…似乎并不轻松啊。”
说到这儿,诸葛恪的神情变得异乎寻常的凝重,他继续补充道:“这里是许都,不是徐州,不是平原,不是兖州,更不是新野城…曹操没有在这里屠杀过,更是屡屡施恩于此间百姓,再说了…昔日刘皇叔在许都时,虽有煮酒论英雄的故事,可大体…每日是惶惶不可终日…不是种韭菜就是种青梅,从未施恩于此间百姓啊!”
俨然,诸葛恪一股脑的把他遇到的争取民心、民望的难题全盘拖出。
他这是要把困难摆到明面上…
毕竟,时间对他们不利。
哪曾想,伴随着诸葛恪这一番严肃的话,伴随着他那凝重的神情。
阮瑀与王粲彼此互视一眼,然后笑了,“哈哈哈哈…”伴随着这一阵笑声,诸葛恪彻底哑然,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还笑了呢?
这时,阮瑀已经伸手一边拍着诸葛恪的肩膀,一边笑着说:“元逊公子,来…先不说这些个,我俩带你看一场戏?”
“戏?”
“没错,这可是我们在江夏排演了许久。”王粲笑吟吟的补充说,“更是云旗公子讲述,经我之手写出的戏本,你所有的疑窦…都将在这戏本中完全解答——”
小主,
说着话,王粲与阮瑀已经拉着诸葛恪往门外走。
而这驿馆门前早已搭好戏台…
只等着一出好戏——隆重上演。
…
…
襄阳城,一处硕大的戏台已经展开,关麟与陆逊坐在前排,身后是一干襄阳城的文武。
再往后则是一排兵士将这些官员与百姓分开,警惕的护卫着…关麟的安全!
百姓们则是闻听此间有戏,于是蜂拥而出。
不多时,这里已是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终于,千呼万唤使出来,一出好戏如期而至。
一个儒雅的公子缓缓走出,因为有报幕的存在,百姓们知道,这儒雅公子扮演的是大名鼎鼎的留香荀令——“荀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