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三章 贾诩贾文和,这老头子阴着呢——

唐朝柳宗元的一篇《捕蛇者说》,阐述的是“苛政猛于虎”。

可关麟此刻讲述给左慈的关乎“捕蛇”的故事,则与“苛政”毫无关系。

头戴面具的关麟,他的声音还在继续。

“第一个捕蛇人因为自己的唐突与莽撞死在山林里,第二捕蛇人因为他的徘徊与犹豫,陷入了精神的折磨,终日惶惶于村子与大山之间,而第三个捕蛇人…他的做法…”

“他用了很长的时间去考虑如何找蛇穴、捕蛇、解毒等问题,并且时常向村里人讨教,掌握了一系列捕蛇的方法,制作成许多解毒的药剂,经过一个月的准备,他终于带着工具上山了,七天过去了,大家都以为他已经丧命,可是他…却背着沉重的箩筐回到了村里,他捕到了上百条灵蛇,赚了很多钱,之后…还做起了药材的生意,卖药给那些赶来的补蛇者,成为了着名的富家翁。”

唔…

当关麟把这一条讲完时,左慈略有感悟,他轻捋胡须,心头沉吟。

——『三人捕蛇,一个毫不考虑,鲁莽行动,一个思来想去,迟迟不动,最后这个…则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付诸行动!这截然不同的做法,注定了他们的际遇截然不同…这天下的芸芸众生,又岂不都是这三种人?鲁莽、犹豫、深思熟虑后付诸于行动!』

左慈想到这里,关麟的话适时传出,“如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思考与行动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可对于这世间芸芸众生,人们往往只意识到,凡事应该经过深思熟虑再做决定才是最好的,经过反复思量的行动才能顺利的进行,由此…形成一种重思考而轻行动的风气,所谓《论语》中提及的‘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事实上,过于谨慎,过于追求万无一失,大量的世间与精力就都会用在这无限的沉思之中,越想越觉得准备得不够充分,越想越觉得存在很大的问题…想着想着,本可以尝试的想法,就变成了不可能的任务,无疾而终!人的思索…往往是没有边界,没有上限的,越是瞎琢磨,越是容易偏离正轨,找不到重点…故而,我这次提出的道义唯四个字——‘知行合一’!”

这…

当关麟最后一句话吟出时,左慈不由得一怔,继而…那“知行合一”四个明晃晃的大字仿佛一下子镶嵌入了他的脑海。

是啊,基于上一次闻道后,心中怀揣着的对“致良知”,对“安身立命”,对道教成为国教后是否能够解救这世间黎庶的疾苦?

这一系列的问题,让左慈陷入了无限的思考,但…诚如这面具道人“司徒钟”今天讲述的。

越想越是觉得存在很大的问题;

越想越是觉得原本可以尝试的想法,最终变成不可能的任务,无疾而终。

这便是…他左慈往往疏忽的一点——“知行合一”么?

“知行合一…知行合一…”

左慈嘀咕这四个字整整三遍,越是他这等阅历丰富,览尽世间百态的修行者,越是能体悟…这“知行合一”四个字所带来的影响与深意。

这已经超过了“儒”,超过了“释”,也超越了“道”…

理应成为引领他,也引领世人的全新方向。

不过…

左慈心头还有一个深重的问题。

“这位道友,贫道闻道两次,颇有感悟,然而…还是有一言,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左慈不再隐瞒,以一个道友的身份站起身来,主动与关麟对话。

“这位道友但问无妨!”关麟伸手朝左慈示意。

左慈眯着眼,言语缓慢:“两日前听道友讲述‘致良知’,然而良知人人都有,个个自足,是一种不假外力的内在力量…可要真的做到良知却是万难,诸如那曹操在荆州被称之为大奸大恶,可他年轻时任洛阳北部尉铸五色大棒棒打权贵,在顿丘县颁十罪疏,还百姓青天,任议郎时,他议郎谏言,任济南相时,他捣毁邪祠,他曾经也有过这所谓的良知…却最终,这份良知被外界的总总改变、吞噬…这才有了如今,世间传言中的‘挟天子之徒’、‘大奸大恶之辈’…”

说到这儿,左慈顿了一下,“那么,世间定也有如曹操者,大家本有良知,可为了在这乱世中苟存下去,不得以必须抛去良知…否则,无法立足,又如何去论安身立命!诸如,在中原…有一七十五岁老翁向郡府检举其县县令,可昨日方才检举,今日之内…郡府便将此检举转达县令,又过一日…此老翁被县令所捕,身陷囹圄?累加罪责!自古官官相护,本无可厚非,可这与良知定是背道而驰,我等纵是有良知?又如何做呢?我等的良知…能换取这七十五岁老翁的清白么?”

左慈是用一个具体的事例讲述,这世道,各扫门前雪容易,想要在良知的劝导下“多管闲事”…呵呵,何其艰难?

当初,亲眼见到这一桩事时,左慈困惑了,一时不知…他与他的道教应该如何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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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更想通过这个事例去询问面前的“司徒钟”,想要得他指点迷津,解答心中的疑惑。

这…

在听到这个事件后,关麟顿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当即眼眸眯起,一本正经的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良知出于心,心即是理,没有私心就是合于理,不合于礼,就是存有私心…”

这么一番故弄玄虚的话后,关麟目光灼灼的对上左慈,语气也变得更添严肃。

“诚如你所言,这世界本不美好,许多黑恶的一面无时无刻的都在腐蚀着天地间芸芸众生的良知?可…这些良知只是被腐蚀,不是消逝了!我们道教存在的意义,难道不应该是洗涤世人心灵,重新唤起他们的良知么?还七十五岁老翁的清白,这很难…对于某一个人很难,乃至于对于某一个道教而言很难,但…若是对于天下芸芸众生呢?若是每一个人的良知都被唤醒,都不再‘各扫门前雪’,而是一道义正言辞的站出,那他们的声音还会被淹没么?”

“当然,这很难!需要有人去挑头,需要有人去引导,可不难?何须道家去做?正所谓‘知行合一’,道家欲要胜过佛家的虚妄与构想,超越儒家的传承与礼教,成为真正的王朝正统,这份重量…必须承受的住!这份舆论,必须由他们引领!惟天下之至诚,然后能立天下之大本…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当关麟把话说到这里时…

对于左慈而言,可谓是四个字——振聋发聩!

对“致良知”,对“知行合一”,对“安身立命”,对道家的发展与繁荣…

俨然,他有了全新的理解与认知。

他没有再说话,再发出提问。

而是庄重的双手合十向关麟行上一记最庄严的“道”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