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真不由得把眼芒转向姜维,姜维则是拼命的在向他使眼色。
曹真会意,又是亲自为曹彰搬来胡凳,又是拍着他的肩膀劝道:「子文,子文…你莫慌,你先消消气,你说打,咱们便打,你说报仇,咱们便报仇,但总归…你得让我们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吧?好端端的,怎么一夜…五万兵就都没了?你到底是遭遇了埋伏?还是其它的什么?」
显然,曹真没有提到那个「炸」字,事实上,他对「炸」的概念是模糊的。
往昔的阅历中,没有任何迹象…能让他将「炸」这个字与「五万人陨亡」联系在一起——
这太扯了!
曹真这么一问,姜维不由得竖起耳朵,他是洗耳恭听。
倒是那曹彰,似乎是无奈之下必须揭开这所谓的伤疤,他坐在胡凳上,恨恨的一甩手,胸腔中藏匿着的话,那无限委屈与崩溃的话语,就到了嘴边。
可最终却还是难以名状的咽了回去。
「唉…」
「唉…」
「唉…」
直到他一连发出三声叹息后,他方才感慨道:「那关四关麟简直就不是人,他是个妖物,是个魔物,是个能纵火、能炸火、能一夜间吞噬一切的魔物——」
这…
毫不夸张的说,单单曹彰的这个开场白…就完全勾起了姜维与曹真的好奇心。
也使得两人的神色从这一刻开始,逐渐的变得凝重起来。
曹彰的声音继续传出:「这一切一切的缘由,都要从我并不轻松的攻下了河内城,然后当夜…张文远特地派信使来向我说出的那句‘彰公子,快跑"开始——」
这是一个不短的故事——
这是一个注定悲伤,不,是悲痛欲绝的故事——
…
…
夜色朦胧,洛阳城西城外。
紧闭的城门如同蛰伏的巨兽,随着「嘎吱」一声,城门开了半扇,紧接着…从其中,十余骑呼啸驶出。
这十余骑中为首一人头戴斗笠,一身蓑
衣,仿佛整个人完全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最后回首看了一眼这静谧的洛阳城,然后转过头去,目光坚毅的望向前方…
「走——」
他要去执行一项极其危险,却是覆灭大魏不可避免的行为。
他的名字叫做——姜囧!是大魏前安东将军。
当然,这个身份似乎不重要,因为他还有一个…在现如今的局势中,更加醒目与重要的身份——执掌三万天水军,已经兵临洛阳的现大魏安东将军姜维的父亲!
这个身份,太关键了——
而就在这十余骑向西北驾马趋驰的时候,城楼上,一个年轻的公子巍然而立,他身披披风,头上带着冠帽,身边有几名侍卫,却是没有点起火把。
这也使得他那紧盯着姜囧一行的目光,很快被黑暗所阻绝。
呼…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这年轻的公子转过头来,借着城楼上昏黄的灯火,可以看到,这公子正是关麟。
而就在一刻钟前,就在这城门前,关麟与姜囧并肩而立,目光均投向那城外的西北方向…
那里,有一支来势汹汹的魏军;
那里,有超过三万来自天水的勇士;
那里,是魏军最后的希望;
那里,还有一个带着父仇家恨,恨不得要将关麟碎尸万段的年轻公子。
关麟与姜囧一起走了几步,两人什么也没说,但好像…彼此间却是心意相通,彼此的想法,两人都通晓。
终于,还是姜囧打破了此间的沉寂。
「云旗公子,你什么也不用说,我姜囧驻守边陲二十余载,我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也直到,我该怎么做…」
说到这儿,姜囧伸手指向西北。「那边有三万天水子弟,我知道公子一直在等什么,也知道公子好生善待我是为了什么,我更知道…这种时候我该做些什么!」
「哈哈…」姜囧突然笑了,「公子,我姜囧听说昔日你父亲关羽关云长身在曹营时,曹操是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甚至…就连吕布的赤兔马也赠予你父亲关云长!不过想来,你父亲在曹营的礼遇,也比不上我在公子这边的境遇…我在这儿,何止是小宴、大宴,何止是提金、提银?」
「但我最终选择站在公子这一边,却不是为了这些,荣华富贵固然重要,可对于我们这些驻守边陲多年的兵卒,我们死都不惧,又怎么会贪恋这份纸醉金迷…」
姜囧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才是吐漏心声。「公子,你是我这么多年第一个见到的,最懂我们这些边陲将士的,公子一句,我们边陲将士不怕死,我们唯独害怕被遗忘…这,正是这些年,驻守在那十室九空,与那胡虏不惜以命相搏的我们…心中想的呀!」
「边陲子弟不怕死,怕的是死的不值得,怕的是死后…没有人记住…公子是我们的知己,一者士为知己者死,二者…我姜囧见识到太多公子的发明,见识到太多大汉有力量的一面,甚至,我会有一种感觉,那些发明…公子不是为了对付大魏用的,真正作用的地方是边陲!是那鲜卑胡虏,是那西域都护,是恢复我大汉西域之风采!有公子辅佐的大汉必定是光明的,是会让所有人…包括我们边陲子弟过上好日子的!那梦中的日子,我仿佛看到了,我也希望…我们天水那三万兵甲也一并看到,为了那一天,我…我肝脑涂地,我姜囧何惜这条命焉?」
小主,
姜囧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关麟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在漫漫黄沙中驻守而面容沧桑,这个见证过太多生死离别,这个有着浓重家国情深的男人。
他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剩下庄重的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