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关兴这最后的一问,随着曹操的回答,关兴熟练的取出了匕首,直接割开了三条揽绳。
原本这缆绳拉着,飞球虽想要飞起来,却被扯住,可揽绳一断,整个气球便开始放飞自我,徐徐升腾而起。
所有人目睹着这飞球,朝藤筐中的几人招手,齐呼“恭送大王!”
但很快,他们又低下头,又静寂一片。
仿佛,他们已经意识到,现在…大王是安全了,可他们,却是前路未知,前途未卜——
…
…
张辽已经输了六阵。
这不可怕…所谓胜负乃兵家常事。
但可怕的是,没有人能看出,在这样“不公平”的斗将中,张辽有任何得胜的希望。
没有希望,这才是最可怕的!
酸枣县城内,这支最后的魏军也已是心情低迷,士气涣散。
张辽托着那沉重的、无法破防的月牙戟,茫然无措的走在街道上。
“踏…”
“踏…”
“踏…”
沉重步伐下的张辽,留下的是一个落寞的背影,一个空荡荡的灵魂。
“将军,这不怪你…”高柔凝视着张辽,他知道张辽已经尽力,可…“将军你也感受到敌将手中的神兵、宝甲,那刀枪不入,削铁如泥,莫说是将军,即便是昔日的吕布吕奉先来此,也断不是这些汉军的一合之敌!”
“将军你可还注意到了那些敌将驱马时脚踩之物,像是一个镫子,将军的马术本是远胜于他们,可因为这镫子的缘故,他们驱马时的平衡竟反倒是超过了将军!将军即便是输…也是输在了这些东西上啊!”
高柔的话使得张辽脚步一顿,他自嘲道:“这些,我都知道,但输了就是输了,曾经这些人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可现在…因为那关麟,我已不是这些败将的对手!”
张辽的声音永远带着一抹萧索,就像是英雄迟暮。
“文远将军…”高柔嘶哑道。
张辽却还在自嘲,“文惠,替我发一道军令,打开城门,谁若是想要投降,便放他们出去投降吧…还有…”
说到这儿,张辽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文慧,你也投降吧,我不怪你们,大魏也不会怪你们,唯是我张辽无能,对不起你们!”
这…
随着张辽这落寞声音,他托着月牙戟一步步的向前,背影更加萧索。
当夜,酸枣县的城门洞开。
已经有不少兵士出城投降…
黑夜降临,秋风拂面,唯是这酸枣县的县署大堂依旧灯火通明。
一名兵士蹑手蹑脚的走入大堂,看着满地的酒坛微微一愣。
却在这时,“呼哧”一声,张辽在大椅上翻了个身,手中的酒坛坠落在地,发出“砰”的一道声响。
可这剧烈的声响下,张辽依旧是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一般。
这兵士连忙将木架上的披风取下来,为张辽披在身上,而后郑重的行了一礼。
“我吴老六因为与将军同乡,被将军提携做了亲卫,而今已经有将近二十年了,可同乡的张忠、李勇、赵刚、王猛、郭锐…他们都投降了,我跟他们一样都尚有家儿老小,不能死在这里,也无法追随将军!末将对不起将军,也…也…”
说到这里时…这名名唤吴老六的亲卫已是泣不成声,他只能将脑袋重重的磕在地面上,以此来表达他内心中对将军的愧疚。
“好酒,好酒…”
“云长,好一个降汉不降曹,这一碗我敬你…敬你的忠义!”
“公明,咱们均来自并州,咱们与云长一道同起!”
张辽翻了个身,仿佛梦回当年,梦回他们并州三兄弟在曹营里一并饮酒、吃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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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唤吴老六的亲卫咬着牙,他没有打扰张辽,而是再度重重的行了一礼,然后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大堂。
随着他的人影消失,张辽的眸子这才睁开,脸色满是愧疚,方才的他是在装醉。
“走了…”
“降了,也好,也好——”
喃喃一声,他从地上捞起酒坛大饮一口。
十万并州狼骑,数郡都尉,是丁原从并州带到了洛阳。
其后,吕布杀了丁原,带着并州狼骑转投董卓麾下,那一刻,张辽也曾质疑过吕布的决策。
可局势使然,当这支残存的并州狼骑最终交到他手上的一刻,他感受到的是莫大的压力与责任感。
并州那是什么地方!
光合元年,乌拉山山岸崩裂,乌桓、鲜卑入侵并州…
雁门郡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无数百姓惨死,而他也是从那时候起,带着人与吕奉先一道厮杀在乌拉山沿岸,厮杀在雁门关前,他俩固然是一战成名,可无法阻止的是并州十室九空!
这些并州狼骑…是那片土地,那个时代最后的种啊——
“关麟…关麟,你成功了,你成功逼得我并州男儿望风而降,你厉害啊,你的手段一如既往的凌厉啊,但你…但你这一桩事儿做的好,做得对…”
说到这儿,张辽又满饮一口,然后那目光中透着精芒,他接着说,只是这一道声音变得低垂、厚重。
“但关麟,你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你以为并州男儿归降,我便会归降,错了,错了…我张辽虽是大魏降将,可决计不是朝秦暮楚、两面三刀之人…大王对我重恩器重,你的算盘要落空了。”
也不知道是酒醉时的呓语,还是张辽闷在心头许久、许久的话。
这一夜,张辽独自喃喃,他喝了很多,也说了很多。
渐渐地,他醉了,醉了,真的醉到不省人事。
…
…
除了曹操以外,随行的张卫、张琪瑛、张玉兰、程武、程延,他们都是第一次坐飞球。
自打这飞球升空起,他们便觉得天旋地转。
半空之中,风呼呼刮得很厉害,以至于他们觉得自己的耳膜有些疼,等到有心思往下看时,骊山脚下的那千余兵卒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小点,甚至…飞球越飞越高,就连骊山,就连渭水,就连这关中之地所有的山川、河流、关隘都变得越来越小。
或许是因为魏王曹操就在身边,他们一个个咬着牙,努力的压制住自己那几乎吓尿的心情,但脸色却是不由自主的苍白了起来,特别是张琪瑛与张玉兰,因为是女子…四处“呼呼”刮向身子的劲风,让她俩一阵颤粟。
张琪瑛忍不住问张玉兰,“姑母,这…这飞球真的能飞回去么”
张玉兰下意识的颔首,“我们应该相信魏王,相信这位…飞球营的少年将军…”
相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