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曹丕的眼芒环望左右。
言外之意,那些魏兵不敢动夏侯惇,无妨,那他就动用他的亲卫,今日奇耻大辱,他誓要让这李藐付出血的代价!
“诺…”
当即,曹丕身旁的亲卫,所有亲卫齐动…一道往李藐那边杀了过去。
沿途所有文臣武将迅速的让开,这种时候,谁也不敢直面曹丕的怒火。
很快…
这些亲卫面前的只剩下依旧张开手将李藐护在身后的夏侯惇。
“大将军,魏王有令,阻拦者,一并格杀,我劝大将军让开,莫要趟这趟浑水!”
“汉南是老夫的义子,是屡次三番救过老夫的人,老夫的儿子都为大魏捐躯,老夫就指望着这个义子给我养老送终,今日,除非你们从老夫的身体上踏过去,否则…否则——”
“上…”
连续的刀剑迅速的从鞘中拔出。
武器闪烁着寒光,如同一片片死亡的阴影…数不尽的剑花已经席卷而来。
倒是夏侯惇岿然不动,没有丝毫的畏惧与动摇,他稳稳的站定,手中的佩剑如同他意志的延伸,直指苍穹。
“都给老夫滚来——”
一剑荡开了那密密麻麻的剑花。
可是,后面更多的兵刃呼啸穿刺而来。
“啊——”
“啊——”
旦夕间,夏侯惇的胳膊上、腿上已是纷纷受伤,整个面颊狰狞可怖,痛苦不堪…
甚至,有一把长枪插入了他的肩头,他顺着长枪的枪杠向前,一把捏住这人的脖颈,生生捏碎,口中因为要强忍着那疼痛,故而大声嘶吼。
“鼠辈,竟敢伤我?”
可…一个亲卫倒下了。
后面还有无数个亲卫,更多的刀枪剑戟齐上,夏侯惇已是不敌,他努力的用剑撑着地,却依旧一手张开护住李藐。
“鼠辈,休伤吾儿——”
他真的把李藐当成了儿子…
这是一个青年失目,老年丧子的老者最后的、由衷、悲愤、悲壮的鸣啼。
“老将军,我们不杀你,可这位就会逞口舌的李先生,今日不死不行——”
已经有亲卫闯过了夏侯惇的防御,抵达了李藐的身旁。
毫不夸张的说,这注定是李藐执行任务以来最凶险的一次…
也是生命最、最、最…最接近于终结的一次。
眼看着那几把钢刀迎着曜日高高的举起…
李藐甚至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这时…
一道声音,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从那高台上传出。
“逆贼曹丕已死!尔等停手,可饶此命——”
啊…
啊…
曹丕已死?
无论是谁在这样的场景下听到了这样的声音,都会不可思议,都会下意识的回头。
这些亲卫如此,所有的文武如此,李藐…甚至是曹植,哪怕是瞎了眼的夏侯惇也是如此。
顿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那高台。
而此刻的高台之上,一个独臂的男子正将曹丕的头颅高高的举过头顶。
这个头颅就像是一个符号,标志着大魏在这一刻,在这独臂男子的手上彻底、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终结——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
也不知道是太过激动,还是那巨大的咆哮让嗓子发生不可避免的颤抖。
他的声音依旧嘹亮…
却沙哑!
“逆贼…逆贼曹丕已死!尔等…尔等停手,可饶此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曹丕被隔断的头颅上。
没有人注意到,地上有一柄锋利的匕首,因为隔断头颅而鲜血汨汨…
地上还有一枚小巧的连弩,连弩的匣子是空的…
倒是一具无头尸体上,被数十枚弩矢穿透,整个身子就宛若一个马蜂窝一般。
更没有人注意到…
那独臂男子的面颊上,随着他的嘶吼,滚烫到再也遏制不住的泪水如同涌泉般狂涌的喷出——
而那晶莹的珠链中,他仿佛看到了他的父亲东平寿张人,十八路诸侯讨董时,任广陵太守的张超——
他仿佛看到了他的大伯,陈留太守,八厨之一的名士张邈——
他仿佛看到了那雍丘之地,倒在血泊中的无数父老乡亲——
他们…他们都可以瞑目了吧?
他们,他们终于能瞑目了吧!
…
…
洛阳城中。
一方棋盘的两侧…
一个二十岁的少年与一个三十五岁的男子正在对弈。
“——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以李藐为饵,诱出曹丕身旁所有的亲卫,然后用那张超之子、张邈之侄张方进行最近、也是最后的刺杀!”
二十岁少年是关麟!
三十五岁的男子是陆逊!
就在那陆逊男子的话吟出之际。
关麟手中的棋子因为没有拿稳,而掉落在棋盘中。
可,哪怕是随意的落下,局势使然,依旧是将整片黑子通杀。
也直到这时,他方才吟道:
“你说的全对!”
“如果局势的发展,到了只需要杀一人就能结束这乱世!”
“那我要做的,就是让那一人深陷一个必死的局,将最恨他…或是最恨这个势力的人安插在他的身边,如此…这该死之人,便绝无生还的可能!”
说到这儿…
关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陆逊看出了些许不对,补充着问,“怎么?你是担心…你的这些棋子?”
“有的棋子心似钢铁,为了报仇,已经断了所有情愫,这样的棋子,我从不会担心!可…也有棋子,他会在报仇的过程中,产生出全新的感情与羁绊…”
“没错,棋子也是有感情的,真的到了落幕的一刻,一切真相浮出,最信任的人却是伤人最深,这时候…那一份深深的负罪感,能要了人的命——”
念及此处…
关麟的眸色幽幽,不由得有几许担心。
他心头想起的名字不是张方,而是…
『汉南——』
『李汉南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