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自己所言,绿央离了雍州,果真片刻未停,在当天申时末抵达了蓬莱。
堪堪落在蓬莱宗大门前,绿央还在窃喜幸好结界密令未换,就被拦住了。
“站住!来者何人!”
一位穿着简单利落的少年,瞧上去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腰间系着蓬莱宗的令牌,正满脸警惕地看着绿央。
少年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胡七八糟地想了一通:面前这位看起来颇为年轻亲和的姐姐是怎么进来的,竟然没有触动结界!莫不是受了宗主允许?但宗主也没提前交代啊。
这样想着,他既不敢驱逐,也不敢贸然放人进去。正苦恼之际,那女子却看着他浅笑着开口了。
“你是新进宗的弟子?”
绿央好奇地盯着这孩子瞧,自己当初在的时候可从未见过这个人。看年岁,阿护小师弟的地位应当是不保了。看来爹爹和阿爹都开了窍,终于知道收弟子了。
而这位小师弟显然还是个单纯的,被问了想也没想就答:“是。”
看着那双还有些懵懂的眼睛,绿央又乐了。果然蓬莱是个好地方,她一回来就高兴。
少年见她不知怎么傻乐着,还迈着步子要往前走。立刻又用剑拦在人前。
“你还没说你是谁呢,不能进去!”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灰色银光从他身后的宗派大门里,如利箭一般射出,直冲绿央扑去。
“流星,不可!”
少年吓坏了,这灵犬素来只听宗主的话,这人还没弄清楚来历,要是被伤了可如何是好。
但……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向来不理人又爱龇牙的灵犬,此刻扑在人家身上,又是舔又是拱,尾巴都快摇出残影了。
而且,那个姐姐怎么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小师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绿央当然乐了,甚至比流星还要兴奋。
当初她一意孤行,匆忙到没来得及安置和顾及任何一个自己心中所思,流星便是其中之一。无数个担心懊悔的时刻,绿央都会想起风羲说过的话。这种时候她才会无比认同风羲,果然犯下的错处不是自己一个人承担就算完了的,果然自己还是总要别人来收拾残局。
此番出来,她也是有意要自己扫一扫这一地鸡毛的。先前听萧如松说重竹来蓬莱时一并带走了流星,她那颗心才算稍稍缝合了一些。
灵犬遇旧主,自然高兴。绿央刚刚落地,流星就闻到了气味,敞开四个爪子就奔了出来。
“好了好了,流星,哈哈哈哈,痒痒痒!哈哈哈哈,脸都被你舔脏了,一会儿怎么去见爹爹。”
一人一犬嬉笑了好半天才从地上坐起来。流星还不停地拿脑袋往绿央手心拱,被摸得舒服地眯起了眼。
少年正要上前再问两句,忽地瞥见天边一抹光亮,眼睛也亮了起来。
“师兄!”
绿央循声转头看去。来人一身蟹壳灰常服,护腕和衣服上都绣着深蓝浅白相间的水纹;同样纹饰的腰带,掐出他挺拔劲韧的腰,腰间悬挂着熟悉的腰牌;身背一把近人高的金身长弓,一看就是难得的上等魂器。
那人落地,瞥见流星倒是惊讶了一瞬。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这女子确实有些像,这些年来冒名来的太多了,能让灵犬认错的这倒是头一个。但他早麻木了。
所以他立马又收回了目光,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地跟小师弟讲话:“头一次守门?不明来历的人赶出去就是!流星,滚回来!”
小师弟刚“哦”了一声,就看见师兄头也不回地往宗门里面走。不由地叹了一口气。正欲开口再解释,却听得海风裹挟着一道轻灵之声传来,直直敲在师兄的后背上,把他师兄都敲得僵直了。
“阿护!”
明护猛地回过头,看向那个立在流星旁边、额间缀着叶纹的人。
不是绿衣,不是熟悉的脸。
他闪身到人前,大力握住了人的手腕,举到眼前,没有铃兰。
“你是谁!谁教你这么叫我的!”语气里满是怒意。
绿央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昔日跟自己还差不多高的少年,如今她也要仰视了。明明脸上还有些许稚气,眼里却满是沉稳笃定,倒跟从前一样。
想到这里,绿央不顾腕上传来的丝丝疼痛,歪头一笑,道:“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明护眼神一凛,一把扯下那晃荡的发钗,冷冰冰地道:“教你来认亲的人,没告诉你铃兰应该戴在哪儿吗?”
看着花骨朵都被捏碎了一个,绿央一下急了,也不顾得逗明护了。随便一甩就挣脱开来,两指点在明护腕上,夺回了发钗。心疼地摸了摸,才去地上拾那些小得可怜的碎片。
明护倒是惊了一下,这个招数,她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没道理能做到这种程度。
地上的碎片已经化作了晶晶亮亮的齑粉,捡不起来了。
绿央委屈地站起来,眼巴巴地看着明护,道:“阿护啊,你可要遭大罪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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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末,小师弟走在两个人身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他一路都百思不得其解。
刚刚在外面,怎的这位姐姐收了化形一招未出,他那坚不可摧、战无不胜的明护师兄差点都跪下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