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文湛跟穆晚晴也没坚持。
“妈,那我们走了……”
“嗯。”
穆晚晴搀扶起文湛,两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卧室。
当房间门关上,文江河也崩不住了。
他低了低头,努力平复心情,又笑着往前倾身了些,温柔地问:“丽娟,还想说什么?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告诉我,我帮你完成……”
蒋丽娟摇摇头,虚弱轻缓地道:“没了……就是觉得,对不住你,一辈子……没做几天贤妻良母,如今还走在你前面……你啊,要是遇到合适的,再找一个,找个温柔体贴的,会照顾你的……孩子们终究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你……你有个伴儿,也不那么孤单……寂寞了。”
文江河闻言失笑,攥着妻子的手紧紧用力,像是想抓住她即将流逝的生命。
“你个老太婆……还有闲心想这些——”
“想啊,我想了有些日子了——”
“好,我听你的,还有什么要叮嘱的?”文江河听不听是另一回事,但这个时候,自然所有话都要顺从妻子。
“没了……就是后悔,后悔醒悟得晚,这样幸福……美好的日子……没能多享受几天——”
“下辈子,我们好好享受。”
“嗯,下辈子,我一定改……”
房间里安安静静,蒋丽娟没再说话。
文江河盯着她,见她呼吸越来越微弱,弱到已经快感觉不到,忍不住坐起身,又唤了句:“丽娟……”
蒋丽娟已经无力睁开眼睛,嘴唇蠕动好几下,发出极轻微的音量:“江河……江河……我先走了——”
文江河强忍着摇晃的泪,温柔地应着:“好,等我……等我去找你。”
蒋丽娟无力再回应,但嘴角缓缓勾起笑弧。
最后,定格在那一刻。
文江河一直盯着妻子,仿佛她不曾离去,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眼泪缓缓流淌,仿佛没有尽头,没有停歇。
房间外,文湛跟穆晚晴久久没有离去。
家庭医生也没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好一会儿,穆晚晴情绪平复了些,看向文湛问道:“你要进去安慰下爸吗?”
文湛摇摇头,“不用了,就让他静静地陪着我妈吧……再多陪会儿……”
“嗯。”
“天都快亮了,你一夜没睡,回去睡会儿吧。”文湛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心疼地劝道。
穆晚晴摇摇头,“我没事,还是你去睡吧,你身体不能劳累。”
文湛哪里睡得着。
可两人都这么干等着天亮也无用,迟疑片刻,文湛还是带着穆晚晴一起下楼,回房休息。
“接下来几天有的忙,我们还是保重身体吧,我爸一身病,没办法操劳,我这副样子,你又不肯我受累,最后还是要麻烦你……你才嫁到我们家,就要忙这么多事……”
文湛拉着她一起躺下,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呢喃。
穆晚晴心里很难受,可又要假装坚强,她一手搭在文湛腰间,轻拍安抚:“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要是伤心,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好受些。”
文湛无声地落泪,想到母亲的话,沉沉低语:“妈现在解脱了,也不算坏事……”
“嗯。”
“我们就好好送她一程,她让我们不要太伤心,我们就努力平静点吧。”
逝者已逝,生者唯有好好生活,才是对逝者最大的尊重。
————
蒋丽娟的葬礼办得较为低调。
这是她生前就跟文江河商量好的。
毕竟,儿子刚结婚,那么隆重盛大的婚礼,全城瞩目。
仅仅半个月,她便离世,这消息传出肯定很轰动。
她不想让家里事成为别人的谈资,给儿子儿媳带来困扰。
所以,一切从简,低调进行。
文湛也尊重妻子的意见,只在文家内部发了讣告,一切悄然进行。
一年后,蒋丽娟的周年祭。
文湛带着一家老小去墓地看望母亲,跪拜磕头结束,穆晚晴起身时忽然一阵眩晕。
文湛也刚站起身,见状连忙将她扶住,紧张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穆晚晴有些懵,皱着眉说不上哪里不舒服,但就觉得浑身无力,脚下轻飘飘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最近太累了,休息不够。”她努力站直身子,不想让文湛担心。
离开墓园,文湛便让司机开车去医院。
穆晚晴问:“去医院做什么?”
文湛脸色不悦,“当然是给你检查身体,你脸色不好,去看看医生怎么说。另外你手头那些工作,我希望你停一停,这一年你忙得跟拼命三娘一样,有必要吗?”
这一年,文湛继续在休养身体,定时复查。
他整个人恢复不错,体重也回到了之前正常人的状态。
但癌这种病,再厉害的医生也不敢打包票,指不定什么时候说复发就复发了。
而且往往一旦复发,就不大可能再有死里逃生的机会。
所以穆晚晴一直很小心,坚决反对他再去工作,生怕他劳累到。
可一个家总得有人撑场子,丈夫不能劳累,就只有她去挑大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