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纷纷、琼苞屑屑,白衣女修在杏林之中,剑如惊鸿清影似仙。
她说:“你从火光血海中走出,是为了看正常的世间百态,修自己想修的道,而不是身在人间、心在地狱。人一旦沦为仇恨的工具,必将被仇恨吞噬。”
“剑是剑修一生的知己,而不是复仇的工具,你要先学会了解他。”
他回想金阳谷的一切可能回想了三个数的时间,却回想了希衡整整三十个数。
他在记忆里看着自己送给希衡的草蚱蜢,青青的颜色、勃勃有力的身躯。
师尊希衡是多少人魂牵梦萦的正道剑君啊,一个草蚱蜢怎么可能入她的眼?
可是,她接过草蚱蜢,拴在天湛剑剑柄上,一直到草蚱蜢发黄都不取下,是后来萧瑜风认为她坏,找了个借口取下草蚱蜢。
“不要取、不要取。”
“不要取!”萧瑜风在心底对着记忆里的萧瑜风道。
人这一生,会被情绪欺骗、左右。
情绪能让人分不清好坏,情绪能让人陷入牛角尖,人这一生因为情绪,所冲动做下的后悔事能不能覆盖一生的一半?
但死前,这一切迷幻好似都被拨云见日。
萧瑜风眼睁睁看着记忆里的萧瑜风,他眼含红泪,取下发黄的草蚱蜢,用五灵业火烧了它。
草蚱蜢的消失、毁灭,让萧瑜风一下从记忆中醒来。
他费力扭转头,看向缚神台中的希衡。
华湛剑君希衡,是真正的冷淡。
她是正道剑君,却见过太多恶,那些恶只会诛绝于她的剑下,不会辗转她的眼中,更不会烙印在她的灵魂上。
她连回顾都欠奉。
所以,逍遥王的死,希衡没有一点在意。
她只会把时间和精力拿来做重要的事。
萧瑜风痴痴望着她,却看到她一身的鲜血、额间淋漓的汗,苍白的唇色……
这些伤痕,都是因为他的阵法和白日醉。
他的记忆中,满是希衡救他、对他好的场景,可现实中,他回报她一身鲜血,还有身为她徒弟时的不驯。
他会暗中挑拨江离厌等人和希衡的关系,再看着她因为徒弟们的做派而苦恼。
……可是萧瑜风忽然发现,他一生没有听到希衡说一个痛字。
是她太好、太傻了吗?
他做了这么多事,她怎么连一个痛字都不给他留下啊!
萧瑜风想用半截身子爬过去,但,玉昭霁没有成全人的爱好。
他只会独占。
他扬起手,以焚寂魔刀插入萧瑜风的背,萧瑜风瞳孔猛地睁大,朝着希衡的方向,断气而亡。
玉昭霁这才缓缓冷笑,但片刻间,他孤冷绝俗的面上便凝上一抹疑惑。
玉昭霁微微侧头,“咦”了一声。
希衡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碰见这种正事时,希衡才会回顾死去的逍遥王。
尤其此刻她也想找一个事来转移注意力,应对上古情魔毒,希衡开口:“他的魂魄不在这里,在鬼墟幻市手中。”
进入鬼墟幻市内的修士,赌注是自己的所有物、包括灵魂。
以前希衡应对过的兔子情屠就是将一切都输给鬼墟幻市,包括灵魂,才留下成了兔子情屠、助纣为虐。
眼下,逍遥王死去,魂魄回归鬼墟幻市,玉昭霁就没法将他的魂魄也碾碎。
若是对一般蝼蚁,玉昭霁或许并不会在意,但逍遥王不是一般的蝼蚁。
他是恶心的蝼蚁。
蝼蚁之质,肖想长月,玉昭霁怎能见容?
玉昭霁想要斩草除根、吹风不生,但如今魂魄不在,他也只能打消这念头。
“等鬼墟幻市一破,孤再诛他的魂魄。”玉昭霁回答,同时问,“希衡,你的声音哑了,他伤了你?”
逍遥王那样的跳梁小丑,怎么敢?
希衡思考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
此时,萧瑜风死后,金乌大阵无人催动,很快停息下来。
希衡也随之收起乐女所赠的河流,收起水屏风一样的河流后,玉昭霁这才看见希衡的脸。
希衡有一张清冷圣洁的脸,如同她人一样,内外一致。
但是此刻,她的脸染上醉霞般的酡红,因为强撑着,唇色却又显出几分透支灵力的苍白。
“希衡,你怎么了?”
玉昭霁大踏步过去,刚才有逍遥王在侧,玉昭霁必须先杀逍遥王。
他隔着水屏风,只看得到希衡身上的衣服上有血,希衡以血味给玉昭霁送过消息,这在他的意料之内。
但是,玉昭霁没想到希衡是这样的脸色,玉昭霁心细如尘,也发现希衡掌心被掐出的血印。
“伤?毒?”玉昭霁略一思考,“是毒,你身上的毒连换了身体也能带过来?”
果然,她中的毒不简单。
玉昭霁判断希衡身上的是毒,是因为以前在万花楼中,她毒发时有瞬间是这样的情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