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巫妖十二再盖好这个坛子,用红绳子系好,悄悄把它藏到牌位最后面。
这样的话,每一次祭奠,巫妖十一的骨头都能喝到新鲜的酒了。
他充满成就感地看着巫妖十一的牌位,心满意足的笑,笑着笑着,巫妖十二的眼泪掉下来。
巫妖十二连忙把眼泪憋回去,他低声骂了一句:“这世界真奇怪,我在平江堰的水底受罪那么多年,都没哭过,到外面来却哭了。而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巫王分了一点慧给我,我就更奇怪了。”
巫妖十二困惑说:“我以前上战场杀人,没有一点点愧疚感,可现在杀人杀久了,我反而容易睡不着。”
希衡知道巫妖十二的困惑从哪里来。
这世界上,所有的人和士兵都会对剥夺别人的性命产生多多少少的恐惧感。
每个朝廷只能用信念、用服从、用保护自己人的信仰才能让士兵们克服这种恐惧,变得敢于举起刀剑屠杀别人。
哪怕如此,许多士兵在战后回归家园,也会出现心理障碍。
乌月分了慧给巫妖们,反而让巫妖更像是“人”了。
但这不能说乌月决策失误,因为不像“人”的巫妖只会被大道抹除,永远也走不长。
希衡以杀证道,都会慎重杀人,以前那些以杀证道的杀道修士不断以杀戮修习,最后坠入杀道深渊,成为杀道的养分之一,何尝没有这个原因?
巫妖十二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希衡举着青黑色的幡,将注意力放在十一牌位后的坛子里。
玉昭霁的探子的确训练有素。
哪怕青影城如铁桶一般,魔族的探子也能深入进去。
魔族的探子给玉昭霁复命,还在水域底下伪装的玉昭霁立刻就将这讯息发给了希衡。
这条讯息就是:巫妖之王下令焚烧巫妖十一的骨头,但是,有一名巫妖高层潜入进去,拿走了一块巫妖十一的骨头。
这是唯一仅存的一块骨头。
巫妖十二哀哀戚戚半天后离开,希衡打算拿走那块骨头时,耳畔响起一句长长的巫王到——
乌月从夜月廊下一路走来,来到祠堂之外。
这是真正的乌月,他仍然没有脱下身上的点睛皮,只是幻化了一下,将自己变成原本乌月的模样。
乌月身穿深色黑衣,头戴冠冕,带着一些巫妖高层过来。
这是巫妖十一的百日祭礼,乌月身为巫族之王,当然要做出礼贤下士、重视功臣的模样。
他下令烧灭了十一的骨头已经是极端,如果再不作任何补救措施,其余巫妖难免会寒心。
虽然,也许他们还不知道那种感情叫做寒心。
乌月带领着巫妖高层,走近祠堂,慢慢做来一切繁复的祭礼。
这些繁复的祭礼是必须做的,有些巫妖高层可能和巫妖十一不是太熟,但是,他们都将通过这场繁复的祭礼感受到巫妖的团结,感受到他们中的一位巫妖,死在了人族的手上。
而后,他们将燃烧起更高的战意,更猛烈的斗志,成为踏碎万族山河的精锐铁骑!
祠堂内的气氛肃穆而威严,乌月自己的感情更是格外复杂。
是他,下令让巫妖十一牺性命,去算计华湛剑君希衡。
然后,乌月再潜入希衡身边,得到更多东西。
他现在已经得到了很多,他本来做得很好,可是乌月没有想到自己会对那位华湛剑君动了不该动的妄念。
在乌月原本的计划中,他会杀死希衡,将她的皮剥下来,悬挂在旗帜上,命一个巫妖扛着这旗帜,在巫妖三军中奔跑,让所有巫妖都看到,这位剑君死了!
他还会将她的肉切成碎片,再给十一做一场盛大的祭礼。
他原本恨毒了希衡,为什么会反而变成这样?爱是熊熊烈火,能够燃烧被平江堰江水浸泡千年的心?
乌月不知道,或许爱就是如此,让人看不清楚,让人想不明白,让人永远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到来,又什么时候离去。
乌月在祠堂中央,面前就是巫妖十一的牌位。
他不想连在这个时候脑子里都有希衡,乌月想把纷杂的思绪甩出去。
他面无表情,忍受着一切吞噬人的复杂思绪,再为巫妖十一上了三炷香。
三炷香稳稳当当插入巫妖十一的牌位面前。
而后,乌月率领巫妖高层转身,祭礼结束。
他现在还得回去最后伪装一段日子,直到破了那个城池才行。
乌月细细谋划这一切,忽然,就在巫妖侍女中看见了一张面孔。
一张非常肖似希衡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