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昭霁轻轻偏头,眼中流逸着星光般的冷辉:“多又如何?眼睛虽大却心盲,随便一个幻象就可以骗过它们,不过是张着大眼睛的废物罢了。”
“除了会传递错误的信息之外,它们什么也做不了。”玉昭霁指尖轻叩在焚寂魔刀之上,“倒也不难怪它们,它们这样的体积,的确不足以发育出可以思考、可以辨别真伪的脑子。”
玉昭霁将血色巫妖病原说得一无是处,希衡只以为他是被巫妖几次三番挑衅,心情不佳,看空巫妖而已。
希衡想了想,打算顺着玉昭霁的话来说:“它们本就是一般的血色巫妖病原,不过是奇技淫巧而已,自然比不上你。”
希衡特意来,是为了荒狮子的事情。
她刚要把话题引到荒狮子身上,就见玉昭霁一直看着她,而且,眼睛里闪烁着异样光芒。
他像是一只巡视自己领地的苍龙,用忍受不了一点点糊弄、一点点和人分享、被人觊觎的目光,几乎要把希衡给活活看到他的身体里去、融化到他的骨血里去。
玉昭霁忽然抬起脚步,一步步走向希衡。
他现在的目光实在是不对劲,希衡不知为何,哪怕玉昭霁拔出刀来她都不惧,但当玉昭霁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状态逼向她时,她却觉得格外不自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脱离掌控,从她和玉昭霁的血肉中生出,然后改变一切。
希衡轻轻、缓缓往后退一步。
她的身后就是黑日边缘。
希衡退无可退,玉昭霁却已经逼上来,他将希衡逼退至黑日之上,沉黑的黑日是一片能吸收掉所有的黑,希衡则是山间皑皑的雪、天上一片清凉的月。
黑和白,矛盾而冲突。
黑色能吸收一切,白色却圣洁得晃眼,不会被吸入。
玉昭霁喉咙干涩,他必须得说话,否则这样奇异的对抗会使得他失控:“你的身上有巫妖的味道。”
是吗??
希衡倒是没有感受到,她抬起袖子,轻轻嗅了嗅,什么味道也没有嗅到。
希衡说:“我刚从青影城出来,难免沾染上巫妖的气味,若不然,就是我刚才附身到一名巫妖的身上,染到了她身上的味道。”
玉昭霁:“只是这样吗?”
他说话的气息浮动在希衡的脖颈间,玉昭霁微微低头,以额头抵着希衡的额头。
他感受着额头相贴之处传来的热源,呼吸交互间全是希衡身上淡淡的水香,玉昭霁环抱住希衡,掌心燃烧起混沌火。
当然,他并不至于疯狂到因为一个怀着肮脏不堪心思的乌月,就要升起混沌火和希衡一起自焚,玉昭霁可没有这种奇怪的爱好。
他的混沌火看似只有一丝丝、一点点,却霸道地烧灼干净希衡周身残留的巫妖气息。
玉昭霁说:“希衡,我被关在这里,不能出去,你可不能骗我。”
不要隐藏别的什么。
希衡:…………
玉昭霁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希衡再迟钝,也知道为什么玉昭霁现在如此反常。
要不是知道玉昭霁的真身是太阳烛照,希衡几乎要怀疑玉昭霁的真身和天狗有什么关系,鼻子如此灵敏。
还是说……希衡一扫被玉昭霁扔在地上的太子密令,心下了然,猜到是魔族探子传回来了什么东西。
希衡回答:“我的确碰到了巫妖之王。”
很好,她连名字都懒得说,对希衡来说,乌月只是巫妖之王,仅此而已。
玉昭霁紧紧箍着希衡的手这才微松,他的力气刚才大得连希衡都要猜测,他是想把她活活按到黑日之中吗?
玉昭霁接话,笃定道:“他恋慕你、追逐你,他想将你留在青影城。”
希衡倒是没有太惊讶玉昭霁也知道这一点,玉昭霁在情感上比希衡敏锐得多,也许,毁灭不需要太多情感,创建新的秩序则需要。
这是希衡和玉昭霁的一点点细微的区别。
希衡回答:“妖魔执念而已,他错误地将执念认为是恋慕,或许是因为他伪装成王枫时,师徒的相处被他误认为成别的什么。”
希衡可不认为那是爱。
她一眼就看得出,如果当时那位巫妖之王真的认出她的身份,等着她的下场,就是被贯穿肩膀、修为尽废、锁在青影城。
哦,巫妖之王或许还会再绘制出她的点睛皮,然后用这张皮囊,再去牟取更多的利益。
玉昭霁倒是不认同希衡这一点,希衡只认为健康的、对对方心存温柔的才是爱,她不认可任何畸形的、伤害的爱。
可是,在爱的广博定义中,畸形和伤害,也是爱的一种。
但玉昭霁可不会这么良善地提醒希衡那是爱,而且,畸形和伤害的爱有什么用呢?
他只会为乌月对希衡交杂着畸形、伤害的爱而震怒,可没有心慈手软要帮自己的情敌的意思。
玉昭霁说:“希衡,是的,他不想要圣洁的、高高悬挂在天上的你,他想要将你拉入泥潭之中,变得和他一样。希衡,等哪一次有机会,杀了他,不,我来杀他。”
玉昭霁可不想让乌月死在希衡的剑下,他就是不要给他一点点机会。
希衡不置可否,如巫妖之王一般想伤害她、又想征服她的妖魔,希衡见得多了。
她连谈论的兴致都没有。
如果希衡在意这种浓烈又畸形的情感,她也不用修剑,早就被各式各样的情网网住,光是处理那些关系就已经焦头烂额。
希衡转过身,面对着黑日外的血色巫妖病原和正在大吃特吃的荒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