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能在山中定情,互相情动,已经足够情真。
后天噬灵树似懂非懂,它咬着青果子看着山外,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脖子一梗,差点活活噎死。
后天噬灵树:“那儿有人!那个人不是……”
希衡自然也发现了山外、河边的人,这人半个身子都陷在河边柔软的泥沙里,浑身布满黄沙,整个面貌都被黄沙重重覆盖,要不是他的发冠上有一颗极大的宝玉,在阳光下闪着光,希衡也认不出他是谁。
在萧郡佩戴这么大这么珍稀宝玉的人、且流落在河边……
唯有一个人选:诸葛闻机。
诸葛闻机没死?
希衡并不在乎这个浪荡子诸葛闻机死没死,诸葛闻机和金麓王朝大多数皇族没有什么不同。
希衡派田名去调查来萧郡的两名王族时,追求白云法师的信众告诉田名,来的人有两个,身份更高的叫诸葛闻机,身份低微一些的叫做诸葛玉。
两人之中,诸葛玉更难缠,任何从低微身份一路拼至高位的人,无论表现得再无害,都要格外警惕他。
而诸葛闻机,算是一个有几分能力的权贵。
他的确可以帮天武皇帝处理一些明面上的要事,也的确去过几次军中,也有一些追随他的人,但是,诸葛闻机狎妓、霸占田产、逼死百姓的事也屡屡发生,京城街头还发生过有人以死告御状,血溅三尺死在长街上的事情。
他有权贵的心狠,也有被惯坏了的权贵的通病:害人还不知道自己扫清楚底。
所以,诸葛闻机这样的人,哪怕他不死,希衡未来也会杀了他。
但他现在可以不死,留着他,可以搅混萧郡的水。
希衡弯下腰,捧起一把河水,往诸葛闻机脑袋上淋下去,将诸葛闻机脸上的黄沙冲刷掉。
同时,她在诸葛闻机而后的某个穴位处用力一点,诸葛闻机吃痛,从晕乎乎的昏迷状态中慢慢清醒。
他的睫毛抖动,脸上满是淤泥黄沙,诸葛闻机睁开眼,处于黑暗太久的眼睛乍然见到这么刺眼的阳光,被激得流下泪来。
泪眼混合着阳光,如同七彩的虹,虹下,站着一名身着莲花道袍的法师。
她的道袍脏污,满是泥淖,妆饰简单,却圣洁通透,用悲悯的眼神看着诸葛闻机。
诸葛闻机脸上的泪水流得更汹涌了:“法师,法师,我是死了吗?我为何见到了你?”
希衡回答:“世子命不该绝。”
诸葛闻机闻听此言,放下心来,不知为什么,他黄沙下的脸红起来,又是羞愧又是怕死:“法师,诸葛玉那个叛徒没伤了你吧?法师等着,待我出去,我必定让诸葛玉好看。”
说着,诸葛闻机就想站起来,但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现在周身都使不上力气,好像全身上下都被什么东西禁锢住。
诸葛闻机疑惑向下望去,紧接着发出震天般、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现在整个人都被埋在河边的泥沙中,只露了一颗头出来!
难怪他使不上力气,难怪他觉得胸口憋闷,诸葛闻机以前在军中看过类似的刑罚。
这……不就是活埋吗?
诸葛闻机平日再逞世子爷威风,可他的威风都是站在王府、皇族的肩膀上自然而然施展的,一旦到了这穷乡僻壤之地,到了真正的生死关头,诸葛闻机对死亡的恐惧就蔓上来了。
诸葛闻机裤裆里有什么东西流下,湿热的触感让他从巨大的恐惧中回神。
他不再嘶吼,反而拼命朝希衡求救:“法师,法师救救我!我出去以后一定回报法师,法师,救救我、救救我……”
他的恐惧只能通过一声声救我来宣泄,吵得希衡耳朵疼。
希衡抬手示意他安静无果后,只能加重语气:“世子,我会救你,但你先闭嘴。”
诸葛闻机见希衡的冷色,宛如玉筑,在阳光下若神人降临,也从生死恐惧中察觉到了自身的丢脸。
他在美人面前……向来一掷千金,哪里有过这么丢脸的时候?
唯有在这位白云法师的面前,先是在暗道内仰赖她帮他打退诸葛玉,再是在泥沙满地中哀求她救他,他哪儿还有一个天潢贵胄的样子?
诸葛闻机尴尬得闭上了不断叫嚣的嘴巴,躲避般将眼睛闭上。
希衡听世界终于清净了,朝诸葛闻机试探、警醒地走近一步:“世子,我不会先忙着救你,而要先查探清楚你周围到底有什么?是谁将你活埋至此?”
还有一个希衡未有说出口的原因,当时暗道塌陷,她根本没对昏迷的诸葛闻机援手。
为什么诸葛闻机会活下来?
这很不对。
其实,诸葛闻机被埋在河边的黄沙中,除开看起来像是活埋之外,还有种可能就是——
诱饵。
诸葛闻机是一个诱饵。
可希衡不得不钻这个套子,诸葛闻机的身份太重要了,哪怕冒险,希衡也得先尝试着救下他。
就在希衡蹲下身,缀满莲花的道袍半淹在河水边缘,要去拨开诸葛闻机脖子旁的泥土时,一股杀气骤然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