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育桓说道：“似乎离天黑不远了。”

“是的。”凝端夜道。

他也看了一眼地上的流萤尸体，然后对程育桓说道：“太阳就算不见了，明日，我们依然能看到升起的太阳。这流萤就不同了，它以后都无法发光了。”

程育桓道：“可它在活着的时候可以发光，它的光照亮了一些地方，也许，也让其他的生命看到的亮光。”

凝端夜点了点头，道：“如果它不是因为特殊的情况而丢命的，那么就算有法术能使时光倒流，是否也很难改变它生命于当时逝去这件事？即使是那样，它也无法一只能发光……我这样想，似乎便容易想通了。”

程育桓并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就算改变一时，能让它永久活着吗？能让它永久发光吗？”

凝端夜说：“我知道了。”

这个时候，凝端夜又回忆起了跟吕印汀在一起的最后一天的情景。

那时凝端夜问吕印汀，为什么她那天坐着看流萤还要熄灭蜡烛，毕竟深山老林里本来就黑。吕印汀告诉他，其实在熄灭蜡烛之前，她觉得烛光不够用。他说再不够用也是有，有一根也比没有亮啊，又问她有没有没想过多点蜡烛。吕印汀告诉了他一部分原因后，又说那也不是全部原因，他便问她还有什么原因。吕印汀说她当时觉得，就算她当时多点很多跟蜡烛也还是会觉得烛光不够用。

那个时候凝端夜的袋子里装着很多蜡烛，他问她如果把像他袋子里那么多的蜡烛全都点上，她当时是否也会觉得烛光不够用，她说是，还说那时候她觉得就算把世上所有蜡烛都点燃，她也还是会觉得烛光不够用的，当时她心里一片黑，不管点多少蜡烛，那光都是来自外界的光而已，不在她心里。

当时吕印汀心情沉重，问她后来怎样了，吕印汀告诉他，后来她在那个地方看到了成群的流萤，看到后她就把那根蜡烛熄灭了，看着飞舞的流萤时她心里的感受一下子就不同了，她看了很久，平静了下来，告诉自己前途不一定一片黑暗。他问她那个时候她是不是不再担心有人追上她，她说是，还说了她知道其实之前就已经没人在追她了，后来还在追着她的只是我心里的阴影。

一段日子后的这个时候，在夕阳之下，站在程育桓旁边的凝端夜想：我之前希望时光倒流去改变什么，我有时候一想起印汀心中就沉重得很，是不是其实我心里的阴影在追我？而我心中的阴影就是印汀离开的那件事？师傅时不时会跟我说一些话，会让我看开一些事情，然而我始终也是看不开的，就算我也能说出些让自己心里舒服些的话，那也只是能说出来而已，说给师傅听，也说给我自己听，然而过了一段时间，我便会再次陷入心情中，仿佛又被某种阴影追上了，是每个人都可以摆脱各种阴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