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应该是真的,至少有七分真。”当晚海礁在西厢书房与小妹交流今日收集到的情报时,颇有把握地给出了这个结论。
他今日在卫学就听到传言了,放学后又试着去找陕西都司衙门里的熟人,进一步确定了这个消息。为了以防万一,回家后他又去了隔壁谢文载表叔公处,找到还未放学回家的吴珂,拐弯抹角地打听了一番。吴珂自然不会明着说婶娘的闲话,但支支唔唔间透露的一星半点,也足够海礁做推测了。
他对小妹海棠道:“据说归家兄弟被猪油蒙了心,丢官回京后,不甘寂寞,往孙永柏家里跑了三回,前两回都吃了闭门羹,第三回才进了门,然后在孙永柏家待了一个时辰,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隔日便出了孙贵妃骗走周太后,擅闯慈宁宫,企图将七皇子当作小太监打死的事,幸好许贤妃得信赶到,把人救了下来,但慈宁宫为了保护七皇子,也有多人死伤。
“周太后为此大怒,定要皇帝严惩孙贵妃。皇帝便下令让孙贵妃禁足,又将七皇子的事告知重臣,并承诺要封王。本来他还要将孙贵妃降位的,孙阁老在御前跪求了一日,整个内阁都在为他求情,此事才暂时作罢。只是马老夫人那边的案子牵连到孙家,皇帝要追究孙家谋害皇后皇子与国丈的罪责,孙家没办法再推托,只好将孙永柏推出来顶罪了。”
若不是先出了七皇子的事,孙贵妃理亏,孙家要优先保孙贵妃,以他家惯来的行事作风,他们只怕不会乖乖交出替罪羔羊来,反而会倒打一靶,否认罪证,然后将责任全都推到周家头上。
他们家干得出这种事来。
海礁道:“如今消息最新的应该是涂荣那头。他前两天才接到了京中来的信使,比周四将军还要晚几日。我得到的消息是从他亲兵嘴里流传出来的,应该不会有假。只可惜,皇帝依然还不肯重罚孙贵妃,甚至连降位都不肯,孙阁老还能唆使整个内阁为他撑腰。这回恐怕也不能指望孙家会倒台了,能解决一个孙永柏就算是小胜半场。”
他忍不住叹气。果然,想要打倒孙家,最大的障碍既不是孙贵妃也不是孙阁老,而是德光皇帝才对!
这皇帝老儿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呀?!
海礁在心里暗暗咒骂着,海棠却想不明白,归家兄弟为何要这么做:“他们这些年也没得着孙派什么好处吧?在地方上做小官小吏都不怎么顺遂,怎么就一条道走到黑了呢?他们知道七皇子的事,定是归夫人漏的口风。归夫人是希望能利用自己身为吴家媳妇、与七皇子有亲戚关系的优势,助娘家兄弟谋取从龙之功的吧?
“虽说归夫人的父亲曾犯过错,可他如今已经死了,他的儿子只要没有明显的污点,靠着姐姐婆家的关系,为七皇子上位摇旗呐喊一番,表表忠心。哪怕最后他们无法飞黄腾达,至少也能洗白过去的家族污点,正常走上仕途吧?这难道不比他们继续巴结攀附孙家要容易得多?他们怎么就犯了糊涂?孙家又没有皇子外孙,孙女婿纪王世子随时有可能翻脸另娶,他们对孙家是哪儿来的信心?认为孙家会一直风光下去?!”
海礁哪里知道归家兄弟是怎么想的?他们长年待在地方上做小官,顶头上司都是孙派的党羽,连归夫人大弟的岳家,都是孙派的人,兴许早就被周围的舆论洗了脑,以为孙家还能继续风光下去呢!
但凡他们在京城多等一两年,多留意一下朝中的风向,都不会作出如此愚蠢的决定。归家有归夫人在,其实是有一定优势的。旁人背叛了吴家,对曾经的盟友落井下石,在孙家倒台后,可能会遭到清算。可归家有女儿做了吴家的儿媳,吴文安公的追随者们再恨归家,也要看在归夫人的面上,不对她娘家赶尽杀绝。归家兄弟坐拥大好优势,何必着急谋官?多等几年,待孙家衰败之后,再谋起复,岂不是更加稳妥?
本来是旱涝保收的好前程,愣是被他们自己的愚蠢给作没了,又能怪得了谁?
海礁道:“归家兄弟随父外放后,便与归夫人断了联系,这么多年下来,早已换了心肠。归夫人只当他们还是从前乖巧的小兄弟呢!一心替他们谋算,甚至还无视太后娘娘与承恩侯的警告,擅自给兄弟写信,透露了七皇子的消息。她满心以为兄弟们会回京照她的话去拥立七皇子立储,心里只怨恨周家人不肯帮她兄弟在京中谋官,万万没想到,她的兄弟与她不是一条心,只想抱孙家的大腿谋富贵,根本没把她的仇恨放在心上。因为这个缘故,周四将军把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她格外受打击,这才会病了。只不过她心里还想着兄弟的名声,才会推说是被周家三房气病的。”
海棠眨了眨眼,顺着这个逻辑往下推断:“归夫人会气得生病,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兄弟不在乎她的想法,也不肯听从她的安排,反而一心拥护孙家,更是因为她兄弟的做法翻车了,孙贵妃没能弄死七皇子,反倒被抓了现行,而七皇子又知道了归家兄弟的背叛行为,今后不可能再用他们了……归夫人本以为自家兄弟会有锦绣前程,如今却要担心七皇子上位后,会不会报复她兄弟,又怎么可能不着急呢?这一着急,当然要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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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把责任往周家三房头上推,企图让外界以为她是被周家三房马老夫人的“恶行”以及镇国公夫妇对族人的回护气病的,就未免太过分了些。她的兄弟已经没有了光明前程,这会子又何必在乎什么忠义好名声?她为了这种没有意义的事,非要往救助了自己的周家头上泼脏水,真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她与她的兄弟们,还真不愧是一家子的亲手足,同样的自私自利与愚蠢!
海棠哂道:“怪不得呢,我听说归夫人因为听说了马老夫人的罪行而生气,闹腾着要姨祖父他们兄弟为吴家人偿命,就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照她这个逻辑,她家人被杀害了,她不怪凶手,也不怪庇护了凶手的皇帝,反倒要求卖刀给凶手的人的家属偿命,这说得通吗?她怪刀子也行,怪卖刀人也可以,怎么就非要跟卖刀人的家属过不去呢?原来那只是借口而已。”
幸好归夫人的图谋没有成功,如今有那么多人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半点没有为归家兄弟遮掩的意思,反倒同情周家三房无辜背锅……
海棠忽然顿住,抬眼看向海礁:“哥哥,归夫人其实还在软禁中吧?她并没有真正获得行动自由,也不可能去周家三房闹事。吴琼在给我的信里只是含糊提及真相,但说得并不详细。她也见不到外人。吴珂更是不敢在你们面前多说什么。那这些关于归夫人的小道消息,是怎么突破国公府的封锁,传到外头来的呢?镇国公府与涂同知那边,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这事儿应该是真的,至少有七分真。”当晚海礁在西厢书房与小妹交流今日收集到的情报时,颇有把握地给出了这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