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载无奈地看了海西崖一眼:“表哥你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海西崖忙道:“那你继续说,只别又寻理由推三阻四的,不肯回去就好。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耽搁下去,这辈子就只能清闲终老了。我知道你心中有大抱负,怎么好就此荒废一生?从前你不回去,是因为朝中有奸臣当道,你回去了也会遭受打压,没有好日子过,还不如留在外头清闲度日。如今陶大人入阁了,他有皇上撑腰,定能把你护好。这是你回朝的最好时机,再拖下去,你就真的老了!”
谢文载抿了抿唇:“我回不回朝,是以后的事,先不忙讨论。眼下陶南山那边需要人手,因此想让你去帮他的忙。”
海西崖愣住:“我?”
不但他大感意外,连海礁、海长安以及里间的马氏与海棠都觉得惊讶。
海西崖是西北边军的文职官员,但去年已经借调到了陶岳麾下,正为他忙活新粮推广事宜。他本来就算是陶岳的人,怎么陶岳如今又说,要他去帮忙呢?
谢文载便解释:“陶南山的意思是,希望你从西北边军中退出来,正式成为户部的官员,也就是他的下属。如此一来,他才能更好地号令你去做事。他在户部时间太短了,手下能办实事的人不多,急需要人手。而仓促间能找到的人,又远不如表哥你这个老熟人可靠。”
陶岳成为户部侍郎后,由于是皇帝亲表弟的关系,一度十分引人注目。但他行事十分谨慎,很少主动与孙阁老一派的官员起纷争,看起来只是皇帝硬塞进户部占位子的亲信,本质上是个性子平和的正经官员,与那些跟孙派不停明争暗斗的吴门故生不是一路人。
孙家那边没把他算进吴门故生之中,认为他只是有吴门故生好友罢了,本身还是个外戚,是皇帝的心腹。他进户部后,也曾做过几件大事,政绩出众。这些事只有一件触及孙家的利益,其他的都不与孙家相干,又或是仅仅殃及孙家某些追随者罢了,看起来十分节制有分寸。孙阁老觉得他不是敌人,特地告诫过家人,只要他没有主动生事,就别找他的麻烦,免得惹恼皇帝。
孙阁老的这个认知,对陶岳此番顺利入阁,也有决定性的作用。
眼下陶岳主张推广新粮。新粮今年在西北边军势力范围内获得了丰收,明后年就要扩大种植范围了。新粮并未影响到现下世间盛行的主粮的地位,只是作为一种补充性的粮食,以备荒年罢了。这件事对孙阁老一派并没有坏影响,更不涉及吴门故生的利益,因此没有人跳出来妨碍陶岳。但是,新粮要是推广顺利,哪一年遇上天灾,受灾的民众靠着零散种出来的新粮撑过劫难,陶岳便有了无可质疑的大功劳,甚至会有人为他立生祠!
陶岳决心要将新粮的耕种范围扩大,不再仅仅局限于陕西,连着山西、山东、河南、直隶……最好整个长江以北,只要是适合种新粮的边角土地,诸如山边、林间、陇边……但凡不是良田的地方,都要种上。这可不是小工程,他手下人手远远不足,急需要补充新血。
不过,考虑到陕西的新粮推广也仅仅是刚开始,陶岳没打算现在就把海西崖调到京城户部去,而是计划让他转入户部陕西清吏司,任一名主事,专门驻守在陕西境内,负责监察新粮推广事宜。等新粮在陕西全境铺开,推广顺利了,他再把人调回京城去。
谢文载把陶岳的计划告诉海西崖后,又道:“若是表哥你答应了陶南山,那至少还得在干一任,兴许还得进京去做几年京官。但好处是,陶南山绝不会亏待表哥,升官的事,都包在他身上。”
别的不提,户部陕西清吏司的主事,便是正六品。海西崖重新出山后,到长安来任陕西都司七品都事,才一年的功夫,若是答应陶岳的邀请,转入户部,直接就连升两级,成为正六品官员了。别看他依然要在陕西干活,编制上却属于京官,当中的好处,又岂是升官而已?
海西崖愣了好久,迟迟未能说出一句话来。海礁已是两眼发光,又惊又喜了。
里间,马氏还有些懵:“这是啥意思?老爷要升官啦?”
海棠忙为祖母说明其中的缘故,马氏越听越欢喜:“呀,这么说,老爷不必等国公爷那边提拔,也能升六品啦?!”
海棠点头,又小声道:“若是爷爷能再多撑一任,在长安做完三年主事后,又再进京多撑一个任期,说不定还能再升。”
再升便是从五品了!
马氏激动地扬声道:“老爷!你还犹豫个啥?!这样的大好事,额们自然要应下!这事儿镇国公府也知道,他们没反对,就是赞成了。连国公爷都赞所在好事,你咋能不答应?!”
海西崖回过神来,有些哭笑不得:“娘子且稍安勿躁!我再细问问。”他压低声音,跟谢文载小声说了些什么。海棠在里间听不清,但看离得近的海礁与海长安,他们都没露出异样,显然海西崖说的话没什么问题。
接着谢文载便点头了:“是,表哥若是成为了户部的主事,那海家在军中的名额便要空出来了。”他离开镇国公府时,周六将军就曾提醒过他这一点。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海礁也快到能进入军中的年纪了。有镇国公做主,海家便是拖上两三年,再让海礁补上空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事在西北边军常有,各家都是这么做的。海定城阵亡沙场之后,海家十来年没人在军中任职,也无人挑他家的理。
海西崖却犹豫了:“我若转入户部,随时都有可能被调走。可海家是西北边军的军户,没了我,宝顺便要顶上。他若是在西北边军补了缺,还能跟着我们走么?”
他心里依旧惦记着要一家团圆,不能把家里的孩子一个人丢在西北呀!无论是留在长安,还是回到直隶,他们一家人都要整整齐齐的才好。
众人都沉默了。其实大家都觉得,这种事去求一求镇国公,应该不能解决,只是多少有些不合规矩罢了。然而,考虑到陶岳的安排会给他们家带来的利益,他们似乎没必要在规矩上太过拘泥?只是这种话,大家都不好意思明说罢了。
这时候,海棠开口了:“为什么一定得是哥哥顶上这个名额呢?其实二叔也是我们家的人呀。他不是更合适吗?”